今典生活
上个月，我在网上看中了一件毛衣。那照片拍得，啧啧，模特穿着在落叶纷飞的公园里散步，阳光洒在身上，毛茸茸的，看着就暖和。商品详情里写的是“进口澳毛”、“抗起球工艺”、“质感高级”，评论区清一色的“宝贝已收到，质量超好”、“不起球，放心冲”。我翻来覆去看了半天，心一横，加入了购物车。价格不算便宜，但想着能穿好几个冬天，值了。
等待快递的那几天，心里跟猫抓似的。终于，一个灰扑扑的塑料袋送到了。打开的时候，我还挺小心，结果拎出来一看，心凉了半截。这手感……怎么跟图片上那种软糯厚实的感觉不太一样？轻飘飘的，有点硬，还有点扎。我安慰自己，新衣服都这样，洗洗就好了，兴许穿身上版型好呢。
我特意用上了羊毛专用洗涤剂，冷水轻柔手洗，平铺晾干。满怀期待地穿上身，对着镜子照了照，版型还行，就是这料子，贴身穿确实有点刺挠。行吧，为了风度，忍了点儿温度的不适。
真正的噩梦，是从穿去上班第一天开始的。
我就正常地坐在工位上，对着电脑敲敲打打，胳膊偶尔在桌面上蹭一下。中午吃饭回来，我无意中低头一看，差点没背过气去——两个手肘的地方，还有衣服侧缝跟椅子扶手摩擦的地方，已经冒出了一层白花花、毛茸茸的小球！不是一两个，是密密麻麻的一层！我那件深灰色的毛衣，瞬间变得像长了藓一样。
我不死心，用手轻轻揪了揪，根本揪不完，反而感觉底下的毛线更松了。那天下午，我简直坐立难安，总觉得同事们的目光都在我毛衣的起球部位扫来扫去。回到家，我立刻找出剃毛器，认认真真地打理了半个多小时，总算看起来顺眼点了。
可这根本就是个无底洞。第二天穿去，只要稍微活动一下，腋下、后背、小腹，凡是摩擦多的地方，又开始争先恐后地起球。那感觉，就像这件毛衣自己会繁殖，不停地生产这些白色的小疙瘩。我甚至觉得，我呼吸重一点，都能给它震出几个球来。
我这火气“噌”一下就上来了。立马打开手机，找到那个订单，点开客服对话框。
“你好，我在你家买的这件毛衣，起球太严重了，根本没法穿。”
消息发出去，等了大概两分钟，回复来了，是一段明显设置好的快捷回复：
“亲，羊毛材质的衣物轻微起球是正常现象哦，属于非质量问题呢。建议您使用毛球修剪器打理一下，不影响穿着的呢~”
我看着这行字，血压都高了。轻微起球？我这都快成猕猴桃了！还正常现象？
我压着火气，尽量语气平和地回复：“这不是轻微起球，是非常严重。我才穿了两天，全身都是球。这明显是质量问题，跟你们页面宣传的抗起球完全不符。我要退货。”
这次，客服回得慢了一些：“亲，非常理解您的心情。但是衣物已经穿着洗涤过了，影响二次销售，是无法支持退货的哦。”
我赶紧解释：“我洗是因为新衣服有味，而且我是按照羊毛衫的洗护要求手洗的，标签都没拆！起球是穿着后发现的，跟洗没关系！”
接下来，就是车轱辘话来回说。我说起球严重，他说羊毛都起球；我说你们宣传抗起球，他说那只是工艺不能保证完全不起球；我说要退货，他说穿过了不能退。后来，他甚至让我拍照片给他看。
我忍着气，对着光线，把起球最严重的地方拍得清清楚楚，发了过去。
又过了好一会儿，他回复：“亲，图片看确实有一些毛絮哦。这样吧，为了弥补您的体验，我们这边可以申请给您一张10元的无门槛优惠券，您看可以吗？”
10块钱？我看着那件价格不菲、却布满“勋章”的毛衣，气得差点笑出来。我感觉自己就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，浑身的力气没处使。跟他吵吗？他永远能用那种客气又冰冷的官方话术把你挡回来。找平台介入？想想那繁琐的流程，需要上传各种凭证，还要等平台裁定，感觉心好累。
那一刻，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包裹了我。不是心疼那几百块钱，是觉得憋屈。你明明占着理，却无处说理。你认真挑选，相信了那些精美的图片和天花乱坠的宣传，结果拿到手的是这样一个次品。你想讨个公道，却发现对方早就设置好了重重关卡，把你挡在外面。
那件毛衣，现在还在我衣柜的角落里塞着。我没再穿过，也舍不得扔。每次打开衣柜看到它，心里就堵得慌。它像个纪念品，提醒着我这次失败的网购经历。
自那以后，我再买毛衣，尤其是网上买，变得格外谨慎。我会反复看追评，特别是那些买了几个月后的追评；我会研究成分表，知道哪些材质天生爱起球；我甚至不敢再买深色系的毛衣，因为起球了实在太明显。
有时候我会想，到底是什么让一次本该愉快的购物，变成了一场闹心又无奈的博弈？是商家对质量的漠视？是电商平台监管的漏洞？还是我们消费者维权之路的过于艰难？
那件起球的毛衣，它不仅仅是一件衣服。它是我心里的一根刺，轻轻一碰，就会想起那种沟通无门、投诉无路的憋闷。它让我对隔着屏幕的交易，多了一层戒心，少了一份信任。
真希望有一天，我们买东西不用再像开盲盒，不用再担心图片是“仅供参考”，也不用在出现问题后，耗费大量心力去争一个本该属于自己的、简单的公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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