收到快递那天,我像个孩子似的迫不及待拆开。手表躺在丝绒盒子里,沉甸甸的,表带泛着冷光。头两天,它走得特别准,我对了好几次手机时间,分秒不差。那几天,我时不时就抬起手腕看表,心里美滋滋的,觉得捡了个大便宜。
可就在第五天早上,我赶着开会,瞥了一眼手表——八点二十。到公司楼下买早餐时,店家挂钟显示八点五十。我以为自己眼花了,掏出手机确认,真的是八点五十。这块表,慢了整整半小时。
起初我以为是动力不足,特意上了弦。第二天对时,又慢了十五分钟。那种感觉,就像养了只特别漂亮的猫,突然发现它不会抓老鼠。
我开始较劲。第三天清晨六点整,我对着新闻联播的报时把表调到准点。那天我每隔两小时记录一次误差:两小时慢一分钟,四小时慢两分半,到晚上十点,已经慢了八分钟。它就像个固执的老人,按照自己的节奏不紧不慢地走着,完全不管外面的世界已经走到哪儿了。
最让我难受的是见客户那次。约好下午三点,我两点五十就到了。在会议室等了十分钟,客户还没来。我正纳闷,秘书进来说:“您来早了呢,现在才两点四十。”我愣在那里,脸一下子烧起来——手表居然慢了三十分钟。那个下午,我坐在会议室里,听着手表滴答作响,每一声都像在嘲笑我的愚蠢。
朋友劝我去鉴定。老师傅接过表,打开后盖看了一眼就笑了:“姑娘,这机芯连ETA都不是,是广州那边组装的。”他指着细小的零件说,“真表的齿轮打磨得像镜子,你这个,全是毛刺。”
那一刻,我心里特别不是滋味。不是因为钱,而是那种被欺骗的感觉。我想起下单前反复查看的商品详情页,那些“正品保证”“假一赔十”的红字标语;想起主播信誓旦旦地说“支持专柜验货”;想起页面底下密密麻麻的好评:“和专柜一模一样”“走时精准”。所有这些,原来都是精心设计的谎言。
更讽刺的是,当我联系客服要求退货时,对方一口咬定:“亲,机械表有误差是正常的呢。”我说一天慢十五分钟也叫正常?对方回复:“可能您佩戴方式有问题,或者受磁了。”总之,千错万错,都不是表的错。
这块表我现在还留着,放在书桌抽屉里。偶尔打开抽屉看见它,就会想起这件事。它教会我的,不只是怎么辨认真假手表,更是对网上那些光鲜亮丽宣传的一份警惕。有些东西,看起来很美,走起来才知道真假。时间是最诚实的裁判,它从不说谎。
现在每次我想在网上买贵重东西,都会先看看抽屉里那块表。它静静地躺在那里,指针早已停走,永远定格在某个错误的时刻。就像那个轻信的下午,永远提醒我:真正的好东西,经得起时间的考验。而那些靠谎言堆砌的美好,终究会在时间里原形毕露。
这大概就是成长吧——我们总是要通过一些遗憾,才能学会如何不被表面的光芒迷惑,如何找到那些真正经得起时间打磨的东西。虽然代价有点大,但好在,还来得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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