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网上卖书,对方 “说书缺页” 不付款

    这事儿过去有段时间了,可每次想起来,心里头还是像堵着块石头,沉甸甸的。我不是个专职卖书的,就是喜欢看书,家里书架堆不下了,才想着把一些看过的、用不着的旧书,挂到网上去,给它们找个新主人,也能换点零钱。

    那回卖掉的,是套《约翰·克里斯朵夫》,傅雷先生翻译的,四卷本。书是我上大学时省吃俭用买的,跟着我搬了好几次家,边角都有些磨损了,但里面干干净净,我看书向来仔细。扉页上,还有当年心血来潮写的几句感想。说实话,把它挂上去的时候,我心里还有点舍不得,像送走一位老朋友。

    没过两天,就有人来问。对方话不多,简单问了问品相,也没讨价还价,很快就拍下了。我挺高兴,觉得这书遇到了识货的人。我找来干净的硬纸板,里三层外三层地把书包得严严实实,生怕路上磕了碰了。去快递点寄的时候,我还特意跟工作人员叮嘱,这是书,麻烦轻拿轻放。心里想着,对方收到这包裹,一定能感受到我的用心。

    书寄出去大概三四天,我收到了买家的消息。点开前,我还以为是来确认收货或者道谢的。没想到,迎面就是一盆冷水。

    “老板,你这书怎么回事?第四卷缺了十几页!”

    我脑子“嗡”的一声,第一反应是不可能。那套书我反复看过,怎么可能缺页?我赶紧回复,语气尽量客气:“您好,是不是有什么误会?这套书我保存得很好的,寄出前也简单翻过,没发现有问题啊。”

    对方很快发来了照片。照片拍得有些模糊,但能清楚地看到,第四卷中间部分,页码确实接不上了,从第280页直接跳到了第305页,中间明显是撕掉的痕迹,那断口,参差不齐,看着挺扎眼。

    我盯着手机屏幕,半天没回过神来。心里头像是打翻了五味瓶,有惊讶,有委屈,更多的是不解。这书在我手里那么多年,从未有过这样的损伤。难道是我打包的时候没注意?还是快递途中出了什么意外,把书页给扯坏了?各种念头在脑子里乱窜。

    我稳了稳心神,跟他解释:“实在对不起,给您添麻烦了。这本书在我手里确实是没有缺页的,我也不知道怎么会这样。您看这样行不行,书您退回来,运费我出,货款我全额退给您。”

    我的想法很简单,既然出了问题,那就解决问题,我把书拿回来,损失自己承担,不能让别人吃亏。

    可对方的反应,却让我心里一沉。

    “退货?我等着看书呢!为了你这套书,我浪费了多少时间精力?你现在说不缺页,谁信啊?照片摆在这里,白纸黑字……哦不,是缺了黑字!你就是卖残次品!”

    他的话像钉子一样,一句句扎过来。我试图跟他讲道理,说我可以提供寄件时的凭证,证明书的原貌,甚至可以把前面几卷的照片也发给他看,证明整体的品相。但他根本不听,一口咬定我就是故意卖坏书,是欺诈。后来,他干脆摆出一副姿态:书,他不退;钱,他也不付。除非我同意让他“拦腰砍一刀”,打个极大的折扣,他才考虑“勉强收下”,了结这事。

    那一刻,我忽然就明白了。那股子委屈和不解,慢慢凉了下来,变成了一种说不出的疲惫和失望。我大概猜到是怎么回事了。那缺页的撕裂伤,也许并非偶然。他或许是在收到书后,自己不小心撕坏了,又想挽回损失;又或者,他根本就是惯用这种手法,来占点小便宜。

    我看着他那些充满指责和不信任的话语,再低头看看手边另一本我正准备寄出的、精心包好的书,一种巨大的无力感攫住了我。我为了几十块钱,在这里耗费心神,跟一个素未谋面的人争执一本书的清白。我珍视的、视为朋友的东西,在别人眼里,或许只是一个可以随意挑剔、压价的物件。

    我沉默了很长时间。对话框的光标一闪一闪,像是在催促我。最终,我敲下了一行字:“书,送您了。钱,我不要了。那缺了的页,或许比那几块钱更值钱。”

    发完这句话,我没等他回复,直接关闭了交易流程,把钱退给了他。是的,我选择了最“亏”的一种方式。我没有据理力争,没有找平台仲裁,而是直接认输,把钱全退了,书,白送给他了。

    朋友后来知道了,说我傻,说我助长了这种歪风邪气。我笑了笑,没解释。我不是傻,我只是累了。那种为了一点钱,去纠缠、去辩驳、去耗尽所有热情和信任的感觉,太累了。那套《约翰·克里斯朵夫》,我曾经在深夜里为它感动,为主人公的挣扎与奋斗心潮澎湃。它承载过我的一段岁月和情感。我不想让它,让我自己,陷在这样一场丑陋的、关于十几页纸和几十块钱的争吵里。

    这件事之后,我很久没有再卖书。偶尔整理书架,看到那些蒙尘的旧书,心里会泛起一种复杂的感觉。我依然相信世界上爱书、惜书的人是大多数,但那次经历,像一根细小的刺,留在了心里。它提醒我,有些东西,一旦放在赤裸裸的利益天平上,就会失去它原本的重量。那缺失的十几页,于我而言,缺失的仿佛不只是纸张上的文字,更是人与人之间那种最基本的、无需言说的信任和善意。

    那套书,就让它留在它现在的主人那里吧。只是不知道,他翻着那本缺了页的书,看着那突兀断裂的故事线,心里会不会某一刻,也闪过一丝的不安与愧怍?或许不会吧。毕竟,在他那里,那只是一套用极低成本,甚至无成本获得的、“残缺”的旧书而已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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