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至今还记得转账时那种混合着希望和不安的心情。六千块钱,是我攒了多久的血汗钱啊。鼠标点下去的那一刻,手心里全是汗。客服保证一周内发货,还送了“终身保修”的承诺。那几天,我几乎天天都在想象设备运到时,该怎么摆放,该怎么开始我的事业,连梦里都是崭新的灶台闪着光。
盼星星盼月亮,货终于到了。我叫了两个朋友帮忙,兴冲冲地去物流点提货。打开木箱的那一刻,我的心就像被扔进了冰窟窿里。那股子铁锈和油污混合的怪味儿先冲了出来。哪有什么亮闪闪的不锈钢?眼前这台猛火灶,灶体上满是油渍,边角还有磕碰的凹痕,点火电极附近黑乎乎一片,明显是长期使用留下的烧灼痕迹。我颤抖着手摸了摸,指尖沾上一层黏腻的灰。我还不死心,又去拆别的箱子。双门冰柜的密封条已经老化发硬,门都关不严实;工作台桌腿甚至有焊接过的痕迹,油漆斑斑驳驳,像长了难看的牛皮癣。
这哪是“厂家直销”的新设备?这分明是从哪个倒闭的餐馆拆下来的二手货,可能连二手都算不上,根本就是废品站里淘来的!我脑子里“嗡”的一声,差点没站稳。朋友在一旁气得直骂娘,而我,一句话也说不出来,只觉得一股凉气从脚底板窜到了天灵盖。
我立刻掏出手机联系那个客服。消息发出去,前面亮起了一个红色的感叹号——对方已经把我删除了。再打网站上留的电话,一直是忙音。我像个傻子一样,对着那个冰冷的红色符号,一遍遍发信息质问,求他们给个说法,打过去的字如同石沉大海,连个回音都没有。那一刻,我才真正明白什么叫“叫天天不应,叫地地不灵”。六千块钱,就这么轻飘飘地没了,连同我那个热气腾腾的创业梦,一起摔得粉碎。
我蹲在那一堆“废铜烂铁”旁边,很久都没有动弹。朋友递过来一支烟,我摇了摇头,喉咙里堵得厉害。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呢?不光是心疼钱。是那种被人当猴耍的屈辱,是那种对自己轻信的懊悔,像潮水一样把我淹没。我甚至不敢告诉家里人,怕看到他们失望的眼神。那几天,我吃不下睡不着,一闭上眼,就是那破旧的灶台和客服那张巧舌如簧的嘴。它们像两个重叠的噩梦,反复提醒着我的愚蠢和失败。
后来,在朋友的提醒下,我报了警,也去市场监管部门反映了情况。工作人员很耐心,听了我的讲述,记录了下来。但他们也坦言,这种网络诈骗,对方信息往往都是假的,追查起来难度很大,需要时间。我知道他们尽力了,可那份等待,漫长得让人绝望。
这件事过去快半年了,我的小吃店最终没能开起来。那套二手设备,当废品卖了几百块钱。钱是亏了,但这个教训,却像一根刺,深深扎进了我的心里。现在每次在网上看到什么“超低价”“厂家直销”的广告,我都会特别警惕。我用自己的惨痛经历明白了,天上真的不会掉馅饼,尤其是网上那些看起来光鲜亮丽的陷阱,底下可能就是一口深不见底的井。
那六千块钱,买来了一个破碎的梦,也买来一个刻骨铭心的教训。我现在在一家餐厅打工,从头学起。看着后厨里那些真正正规渠道买来的、虽然旧但维护得很好的设备,我心里总是五味杂陈。我依然想拥有一家自己的店,但这个念头比以前更踏实了。我知道,路要一步一步走,坑要一个一个避。只是有时候,夜里还是会梦见那台布满油污的猛火灶,然后惊醒,再也睡不着。那不仅仅是一台灶,那是我用信任和希望,换来的一场彻头彻尾的欺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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