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是去年夏天,七八月份吧,天热得人心浮气躁。我一个人在城里打工,白天在厂里流水线上忙得昏天暗地,晚上回到租的小单间,就只剩下无聊。刷刷短视频,玩玩手机游戏,是我唯一的消遣。就在那时候,我在一个游戏论坛里认识了他。
他网名叫“随风”,说话特别风趣,对游戏里的门道懂得特别多。我们经常组队打副本,配合得很默契。慢慢地,就从游戏聊到了生活。他知道我在厂里干活累,总会说几句“注意身体”、“别太拼”之类的话。你知道,人在异乡,听到这种带着温度的话,心里是会一暖的。他告诉我,他是在一家互联网公司做运营的,朝九晚五,也挺没劲的,玩游戏是他最大的爱好。
现在回想起来,他铺垫得特别有耐心,一点都没着急。大概过了有一个多月吧,我们几乎成了无话不说的“网友”。有一天,他像是无意间提起,说:“哎,我发现一个好玩的东西,是个刚上线不久的手游,他们公司为了冲榜,有个内部充值返利活动,挺划算的。我小充了一点,返利秒到,跟白捡钱似的。”
我当时也没太在意,就随口回了一句:“哦,还有这种好事?”
他立刻发来一张截图,上面是他充值后,客服返给他好几倍“钻石”(游戏里的虚拟货币)的对话记录。然后他说:“这活动知道的人少,我拿你当朋友才跟你说。你要是闲着没事,也可以充个一百两百的玩玩,反正稳赚不赔,就当赚包烟钱了。”
人心里的贪念,有时候就是被这么一点点勾起来的。我看着那张“真实”的截图,又想着跟他这一个多月的“交情”,心里那点防备,就松动了。我心想,一百块,就算被骗了,也就一顿饭钱,何况“随风”不像那种人。
我按照他给的链接,下载了那个游戏。界面做得还挺像那么回事。我试探着充了一百块。没过两分钟,我的游戏账号里果然收到了三百块的“钻石”。我心里一喜,觉得真是碰上好事了。
这时,“随风”发来消息:“怎么样,返利到了吧?我没骗你吧。他们这个活动,充得越多,返利比例越高。充一千能返三千,充五千能返两万!机会难得,就这几天。”
看到“充五千返两万”的时候,我的心跳明显加快了。这来钱太快了,比我辛辛苦苦在流水线上干一个月挣得还多。贪婪,像一头被唤醒的野兽,开始在我心里挠抓。
我犹豫了一下,把卡里准备交下季度房租的三千块钱,连同刚发的一千块工资,凑了四千,分两次充了进去。看着支付成功的界面,我手心都在冒汗,不是紧张,是兴奋。我已经开始在盘算,这两万块到手,我要给家里寄多少,自己要买点什么……
钱刚充进去不到五分钟,我的微信就响了。是“随风”。
“兄弟,不好了!”他的语气显得非常焦急,“刚客服跟我说,系统检测到你的账号存在异常,触发了风控,被临时冻结了!”
我脑子“嗡”的一声,赶紧问:“那怎么办?”
“客服说,需要再充值一笔同等金额的‘解冻金’,才能一并返还。就是你再充四千,连本带利,一共能拿到两万八!到时候一起提现!”
听到“再充四千”,我像被一盆冰水从头浇到脚。卡里已经空了,我上哪儿再去弄四千块?我慌了神,语无伦次地跟他解释,说我没钱了,求他帮我想想办法。
他沉默了一会儿,回复道:“唉,我也没办法,这是公司的规定。这样,我帮你问问客服,看能不能通融一下。”
那之后的十几分钟,是我人生中最漫长的十几分钟。我死死地盯着手机屏幕,盼着他能带来好消息。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,他再也没有回复。我疯狂地给他发消息,一条接一条,从询问到哀求,再到最后的质问。那些绿色的对话框,像石沉大海,没有任何回音。
我不死心,又去登录那个游戏,却发现已经无法登录,显示“服务器维护中”。我点击他发给我的那个链接,也变成了一片空白。
直到那一刻,我才真正明白过来——我被骗了。
我整个人瘫在椅子上,浑身发冷,手脚冰凉。四千块钱,对我意味着什么?意味着我接下来三个月要勒紧裤腰带,意味着我不敢告诉家里,意味着我要拼命加班才能把这窟窿补上。一种巨大的屈辱感和对自己的愤怒,像潮水一样把我淹没。我不仅丢了钱,更丢了我那点可怜的自尊。我竟然那么轻易地,就相信了一个屏幕后面,连是人是鬼都不知道的“朋友”。
我扇了自己一个耳光,很响,脸上火辣辣地疼,但比不上心里的疼。
我没有去报警,我知道这种网络诈骗,追回来的希望微乎其微。我只是一个人,在那个闷热的小房间里,坐了很久很久。天黑了,又亮了。
这件事,像一根刺,深深扎进了我的生活。它让我明白,天上真的不会掉馅饼,就算掉了,也轮不到我。网络上那些突如其来的“善意”和“好运”,背后很可能是一个精心布置的陷阱。它利用的,就是人的孤独、贪念和对“朋友”的轻信。
后来,我注销了那个论坛账号,也卸载了那个游戏。我依然在厂里打工,依然住那个小单间,但晚上回去,我更多的是看看书,或者干脆出去跑跑步。我不敢再轻易地和陌生人深入交流,尤其是涉及到钱的时侯,我的警惕性会变得极高。
那四千块钱,是我踏入社会后,交得最昂贵的一笔学费。它买走了一个惨痛的教训,也打碎了我对虚拟世界不切实际的幻想。我现在偶尔还会想起“随风”,我不知道他是不是还在用同样的方式,骗着下一个“我”。我只想对可能看到这篇文章的你说:哥们儿,姐们儿,网络那头,真假难辨。涉及到钱,哪怕是一分一厘,也请捂紧你的口袋,守住你的心。别让屏幕那头的甜言蜜语,蒙蔽了你的眼睛。你的善良和信任,很珍贵,不该浪费在骗子身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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