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天下午,我正在店里对账。开了十几年小超市,每天进货、理货、算账,日子像复印机印出来的一样。手机突然响了,是个陌生号码。对方自称是“XX供应链”的李经理,说他们平台正做推广,货品价格比市场价低三成,还包配送。说实话,干我们这行的,对这种推销电话早就免疫了。我随口应付了几句就要挂。
“王老板,您先别急着挂。”李经理语气特别诚恳,“我知道您可能不信,但我们平台是正规公司,所有供货商都经过严格审核。这样,我加您微信,发您我们的APP下载链接和营业执照,您先看看。”
挂了电话,微信好友申请就来了。头像是个穿西装打领带的年轻人,朋友圈全是各种供货会、客户签约的照片,看着挺像那么回事。他发来的营业执照复印件,红章清晰,注册资金五千万。我心里动了一下——如果能省下三成进货成本,一个月能多赚不少。
下载APP的过程很顺利,界面做得比淘宝还漂亮。商品分类清晰,价格确实便宜得让人心动——平时我进价二十五的红牛,这里只要十七;四十五的金龙鱼油,标价三十一。我算了笔账,如果进一个月的货,能省下一万多元。
“第一次合作,我们建议您少进点试试。”李经理在微信上说,“您可以先下个三五千的订单,收到货满意再加大进货量。”
这话让我放松了警惕。是啊,骗子怎么会让你少进点呢?
第一单我进了三千块的货。三天后,货真的送到了,清点下来,和订单一模一样,质量也没问题。我彻底放心了,还在心里骂自己太小人之心。
第二次,我直接下了两万的订单。这次到货更快,两天就送到了。送货司机穿着印有公司logo的制服,还让我签了回执单。一切看起来都那么正规。
“王老板,我们月底冲业绩,现在下单享受折上折。”李经理发来语音,“最多再接五个大单,之后就要恢复原价了。”
我心里那个做生意的小算盘又开始响了——如果能趁低价多囤点货,接下来几个月都能多赚点。儿子买房的首付还差七万,要是这波操作好了,说不定能凑齐。
“这样,我把最后这七万额度都给您。”李经理说,“不过公司规定,大额订单需要预付全款,我们可以签电子合同。”
现在想想,那么多漏洞摆在那里,我怎么就昏了头呢?七万块不是小数目,可我看着APP上那些低得离谱的价格,想着能多赚的钱,手指一抖,就把钱转过去了。
转账后的第二天,李经理还发微信说货已经发出。第三天,我查物流信息,显示“等待揽收”。发微信问李经理,没回。打电话,关机。我心里咯噔一下,赶紧打开那个APP——已经无法登录了。
那一刻,浑身血液都往头上涌,手抖得拿不住手机。我瘫坐在店里的椅子上,看着来来往往的顾客,他们还在挑选商品,讨价还价,而我的世界已经塌了。
去公安局报案,做笔录的警察听完直摇头:“这已经是本月第八起了,都是通过伪造的进货APP诈骗。”他告诉我,那些营业执照全是PS的,所谓的“正规公司”根本不存在。送来的前两批货,是骗子下的血本,就为了钓后面这条大鱼。
那几天,我像丢了魂。老婆看出我不对劲,再三追问下,我才说了实话。她没吵没闹,只是红着眼圈说:“钱没了还能再挣,你别憋出病来。”可我知道,她背着我不知道哭了多少回。那是我们一分一分攒下来的血汗钱啊。
最让我难受的是告诉儿子。他在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,然后说:“爸,没事,房子晚点买也行。您别太自责。”他越是这样说,我心里越像刀割一样。
现在,我的手机里再也没有乱七八糟的APP了。银行账户开了转账限额,超过五千就要去柜台。店里装了反诈APP,每次收到陌生电话都会弹出提醒。这些改变,都是用七万块钱买来的教训。
昨天下午,又有个推销电话打来,说他们是某进货平台的新渠道。我平静地听完,然后说:“谢谢,我不需要。”挂掉电话后,我走出店门,点了支烟。夕阳把街道染成金色,对面工地上的塔吊还在转动。这个世界依然在运转,而我的七万块钱,再也回不来了。
如果非要说什么感悟,那就是——天上不会掉馅饼,但地上到处是陷阱。当我们觉得自己运气特别好时,可能不是抓住了机会,而是正在走进别人设好的局。这些道理谁都懂,可当诱惑真的摆在面前时,能保持清醒的,又有几个呢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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