今典生活
一切都要从去年春天说起。那时我的“小雨甜品日记”刚有了五万粉丝，每天最开心的事就是研究新配方，拍出美美的教程。有天，我收到一条私信，对方自称是某烘焙品牌的市场经理，说很喜欢我的内容，想谈个合作。
我们加了微信，他开门见山地说不是普通的产品推广，而是一种“更创新的合作模式”。他发来一个二维码，让我在教做提拉米苏的教程里，把“手指饼干要蘸满咖啡酒”这一步，替换成“扫描二维码获取独家咖啡酒配方”。
“就这样？”我有点疑惑。
“对，很简单吧？每条这样的教程我们给你八千块。”
八千！是我平时接广告的三倍还多。我心动了，但隐约觉得不对劲。他立刻发来其他博主的案例——看起来就是普通的甜品教程，评论区有人问“二维码扫出来怎么不是配方”，博主会回复“私信我教你哦”。
第一次，我选了最简单的芒果布丁教程。在说“吉利丁片要用冷水泡发”时，我加了一句：“想知道让布丁更Q弹的秘诀吗？扫描屏幕上的二维码。”
视频发布后，那个二维码就像一只眼睛，时时刻刻盯着我。那天晚上，我收到了第一笔转账——不是八千，是一万。对方说多出来的算是“诚意金”。
接下来的一个月，我按照他们的要求发布了三条带二维码的教程。每次内容都不一样——有时是“获取隐藏配方”，有时是“加入甜品交流群”，有时是“限时领取烘焙工具优惠券”。
我的账号数据开始变得奇怪。以前粉丝会认真讨论配方，现在评论区总有人问些莫名其妙的问题：“第二步是什么意思？”“这个活动是真的吗？”然后会有几个固定账号回复：“私信博主获取详情”“我领到了，很靠谱”。
直到有一天，我的老粉丝莉莉私信我：“小雨，你最近发的二维码是怎么回事？我扫了之后要下载APP，还要充值才能继续看配方。”
我心里咯噔一下，赶紧问怎么回事。莉莉说，她扫了做慕斯的那个二维码，跳转后被告知要下载一个“烘焙之家”的APP。注册后客服说需要充值100元成为会员才能看完整配方，充值后又说要再充500才能解锁“高级会员专区”。
“我觉得不对劲，这不像你啊小雨。”莉莉说。
我的手在发抖，立刻去找那个“市场经理”对质。他却很淡定：“这只是我们的会员体系，就像你们博主开付费课程一样。这样吧，你这个月的合作费我给你翻倍。”
那天晚上我失眠了，爬起来仔细研究了那个APP。在应用商店根本搜不到，只能通过二维码下载。我找了个备用手机，鼓起勇气扫描了自己最新视频里的二维码——
根本不是烘焙APP！下载后界面花里胡哨，明显是个赌博平台。“甜品配方”藏在很深的二级菜单里，而首页全是“百家乐”“老虎机”“真人荷官”。所谓的“充值看配方”，其实就是赌博的入门充值。
我浑身发冷，原来这一个月，我一直在帮网络赌博引流。那些扫码的人，可能因为我的推荐而掉进陷阱。
第二天我要求立即终止合作，对方却变了脸：“合同签了半年，违约要赔十倍。再说，你现在停更，粉丝不会觉得奇怪吗？我们可以说是你接了大品牌合作，看不上小粉丝了。”
更可怕的是，他发来一张表格，上面详细记录了我这一个月通过二维码引流的效果数据——多少人扫码，多少人下载，多少人充值。我在不知情的情况下，已经成了他们链条上最有效的一环。
“你已经是共犯了。”他说。
我哭了整整一天。最后决定，宁可赔钱，也要停止这种害人的行为。我拿出所有积蓄，又跟父母借了钱，凑够了违约金。
解约后，我立刻删除了所有带二维码的视频，发了条声明说之前的二维码被不法分子利用。但伤害已经造成——莉莉告诉我，她认识的一个大学生因为扫描我的二维码，在那个APP里输掉了两万块生活费。
这件事过去大半年了，我还是会做噩梦。梦见有人在赌场输得倾家荡产，回头指着我说：“就是她带我来的。”
我现在在面包店打工，每天做着最简单的面包。看着面团在手里慢慢发酵、成型，那种踏实感是粉丝数和广告费换不来的。偶尔会有顾客认出我：“你是不是以前那个教做甜品的小雨？”我都笑笑说认错人了。
烤箱还是那个烤箱，糖粉还是那个糖粉，可我知道，有些东西再也回不去了。奉劝所有还在做自媒体的朋友，世上没有白吃的午餐，越是诱人的合作，越可能要你用灵魂来交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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