手机屏幕上,“安心搬家”的预约确认短信还亮着——上午九点到十一点上门服务。我特意提前两周就开始比较各家搬家公司,最后选了这家评分4.8的,虽然价格比别家贵一点,但想着贵有贵的道理。
八点半,我把所有箱子都堆在客厅中央,易碎品贴上红色标签,重要文件单独放在双肩包里。地板已经打扫干净,只剩下几瓶矿泉水放在角落,是给搬家师傅准备的。
九点的钟声敲响时,我走到窗边张望。楼下只有几个晨练的老人慢悠悠地打着太极。没事,约的是时间段,再等等。
九点半,太阳开始发威,汗水顺着额头流下来。我第一次拨通了预约单上的电话。“马上就到,已经在路上了。”客服小姐的声音甜美却机械。
十点,楼下依然空荡荡。再打电话,变成了“司机手机暂时无法接通”。我的心开始往下沉。
十一点,约定的最晚时间过去了。我像个傻子一样站在空荡荡的客厅中央,那些打包好的箱子仿佛在嘲笑我的天真。第七次拨通电话时,对方的语气变了:“系统显示您的订单已经完成。”
“完成?谁完成的?鬼吗?”我忍不住提高了音量。
“可能是系统故障,我这边帮您查询一下,请您耐心等待。”
这一等就是二十分钟,电话再也打不通了。一直占线。
正午的阳光炙烤着大地,我瘫坐在纸箱上,手里攥着那张永远等不来的预约单。新租客下午就要来看房,我今晚必须搬走。
手指颤抖着在手机上搜索“安心搬家投诉”,跳出来的结果让我浑身发冷——全是类似的遭遇:“预约当天没人来”“电话打不通”“押金不退”……最新的一条评论是三天前的:“别信!骗子公司!害得我露宿街头!”
露宿街头。这个词像一记重锤砸在心上。
我慌忙翻出租房合同,给房东打电话求情。房东语气冷漠:“小张啊,合同写得很清楚,今天必须交房,新租客的定金我都收了。”
挂掉电话,世界安静得可怕。蝉鸣消失了,只剩下我急促的呼吸声。五年积攒的家当,十几个纸箱,此刻不是财富,而是负担。
我机械地打开最上面的一个箱子,翻出大学毕业时和室友的合影。照片上的我们笑得没心没肺,背后是第一次租下的单间,除了一张床垫什么都没有。那会儿觉得,只要努力,什么都会有的。
可是现在,三十二岁的我,坐在打包好的行李中间,像个无家可归的流浪汉。
下午一点,我终于接受了现实,开始疯狂联系其他搬家公司。周末高峰期,最快的也要明天才能安排。明天?今晚我睡哪儿?
我把重要证件和笔记本电脑塞进背包,拖着两个最重的箱子下楼。箱子轮子在楼梯上磕磕绊绊,像极了我狼狈的人生。在小区门口,我拦了辆出租车,把箱子塞进后备箱。
“师傅,麻烦找个最近的快捷酒店。”
从后视镜里,我看见司机疑惑的眼神——带着这么多行李去酒店的人,多半是遇到了难处。他什么也没问,只是默默打开了空调。
酒店房间里,我把箱子靠墙放好,突然觉得无比疲惫。手机响了,是母亲。
“搬好了吗?新家怎么样?”她的声音里满是期待。
“挺好的,都安顿好了。”我努力让声音听起来轻松愉快。
挂掉电话,我蹲在地上,把脸埋进膝盖。成年人的崩溃就是这样吧——甚至不敢告诉父母实话,怕他们担心,更怕那份无能为力传递给他们。
傍晚,我回到空无一人的旧屋,坐在光秃秃的地板上等第二天真正的搬家工人。夕阳透过没有窗帘的窗户照进来,把整个房间染成橘红色。这里曾经充满生活的痕迹——书桌对着窗户,我曾在无数个深夜伏案工作;墙角有块水渍,是去年水管爆裂留下的;阳台上的茉莉花已经送给了邻居,但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淡淡花香。
现在,这一切都要说再见了。不是因为正常的搬迁,而是因为一场荒唐的骗局。
第二天,真正的搬家工人来了。两个皮肤黝黑的中年人,话不多,但动作麻利。他们小心地搬动每一个箱子,在易碎品外又包了一层泡沫纸。
“昨天被放鸽子了?”其中一个师傅看见我浓重的黑眼圈,随口问道。
我苦笑着点头。
“这种事多了去了。”他摇摇头,“网上那些评分都是刷的,真要找搬家公司,还得是朋友用过推荐的实在。”
是啊,这个简单的道理,我却用如此惨痛的代价才明白。
所有东西装车完毕,我锁上空屋的门,钥匙从门缝塞进去。在去新家的路上,我一直在想这件事里最让人难过的部分——不是损失的钱,不是整夜的酒店费用,甚至不是来回奔波的劳累。
而是那种精心规划的生活突然崩塌的无力感。我们总以为,只要按照流程走,提前准备,认真核对,生活就会按部就班地向前。可是一个虚假的号码,一个骗子的承诺,就能让一切陷入混乱。
在新家安顿好的那个晚上,我坐在唯一的椅子上,打开电脑,开始写下这段经历。不是为了讨回那点定金,而是想告诉可能看到这些文字的你——
有些教训,希望你不必亲身体验。如果非要找搬家公司,多问问身边人,别轻信网站上的评分。那些整齐划一的好评背后,可能藏着和我一样心碎的故事。
生活里总会有这样的时刻,你以为稳稳握在手中的东西,其实脆弱得不堪一击。但也正是这些经历,让我们学会在脆弱中寻找坚强,在混乱中重建秩序。
夜深了,我在新家的第一晚,睡在临时铺的地铺上。窗外是这个陌生小区的灯光,明明灭灭。明天,我要开始拆这些箱子,把每件物品归位,在新地方继续生活。
虽然开头如此糟糕,但我相信,从这一刻起,一切都会慢慢好起来的。毕竟,生活从来不是那些骗子的,而是我们自己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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