你知道的,人到了某个年纪,或者生活到了某个阶段,就特别渴望有辆属于自己的车。可以周末带着家人去郊外,不用再挤地铁公交,是那种握在手里的、实实在在的自由。我在手机里存了好多图片,没事就翻出来看看,心里描摹着有车后的生活。
那天晚上,我像往常一样刷着手机,一个二手车平台的广告跳了出来。页面做得特别精美,一辆辆车子擦得锃亮,在灯光下闪着诱人的光泽。然后,我就看到了它——一辆白色的SUV,车型、年份、里程,都完美契合我的想象。最关键的是,价格比市场价低了足足两成。心跳,当时就漏了一拍。
理智告诉我,天上不会掉馅饼。可那个页面设计得太正规了,有公司地址,有400开头的客服电话,还有密密麻麻的诚信承诺和保障条款。我甚至还能查到它的工商注册信息。所有这些,像一层又一层的盔甲,把我心里那点微弱的警惕给包裹了起来。我想,这么正规的平台,应该没问题吧?那种捡到漏的窃喜,像小火苗一样,一点点烧掉了我的谨慎。
我照着页面上留的“销售顾问”的电话打了过去。接电话的是个声音很热情的小伙子,他姓李。李顾问对那辆车的情况对答如流,说车源多么紧俏,已经有好几个人在咨询了。他说话很有技巧,既不显得急迫,又恰到好处地营造出一种“再不决定就没了”的紧张感。他告诉我,因为价格实在优惠,公司规定需要支付3000元定金才能把车源锁定,这笔钱后续会直接抵扣车款。他强调,这是公司流程,也是对双方诚信的保障。
“定金”,这个词在当时听起来,更像是一把通往梦想座驾的钥匙,而不是一个陷阱的入口。我在微信上和他反复确认:“付了定金,就一定能看到车,对吧?”“如果车况不对,定金是全退的,对吧?”他发来一串斩钉截铁的“当然”,还附带了一个握拳的表情。
现在回想起来,那是我亲手递出去的绳索,心甘情愿地让别人套住了我的脖子。我用手机银行转账的时候,手指甚至因为兴奋而有点微微发抖。看着转账成功的界面,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,好像一件大事终于落定。我还兴奋地跟妻子说:“搞定了,下周我们就能去看车了。”她问我靠不靠谱,我拍着胸脯说:“放心,大平台,有合同的。”
付完定金的头两天,风平浪静。李顾问还会在微信上跟我聊几句,说说车的细节,提醒我准备好尾款。我甚至开始在网上看车载饰品了。可从第三天开始,事情就有点不对劲了。
我先是在微信上问他看车的具体时间,消息发出去,石沉大海。等了半天,我拨通他的手机,响了很久无人接听。一开始,我还安慰自己,可能他太忙了,或者在开会。但一天,两天,三天……所有联系方式都像断线的风筝,再也抓不回来了。
那种感觉,就像你奋力跑向一扇门,以为门后是阳光大道,结果却在即将触碰到的时候,猛地撞上了一堵冰冷的、看不见的墙。心里先是“咯噔”一下,然后一种冰冷的、粘稠的恐慌,开始从胃里慢慢往上爬。
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,找到平台页面上那个400开头的客服电话。打过去,永远是那个字正腔圆的女声:“您好,客服正忙,请稍后再拨。”我一遍遍地打,从白天打到晚上,听筒里传来的永远是那句冷漠的重复。那个曾经看起来无比正规的页面,此刻像一张精心绘制的地图,却把我引向了绝境。
我不死心,按照网上查到的注册地址找了过去。那是一个气派的写字楼,可我按照门牌号找过去,看到的却是一家完全不相干的公司。前台小姐用见怪不怪的语气告诉我:“最近来找这个二手车平台的人,你不是第一个了。”
那一刻,站在人来人往的写字楼大厅里,我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独和荒谬。3000块钱,说多不多,说少不少。它不足以让我倾家荡产,却足以把我所有的期待和信任,砸得粉碎。我不是心疼那笔钱,我是痛恨那个像个傻子一样,轻信了一切的自己。
那几天,我情绪特别低落。妻子没有责怪我,只是叹了口气,说:“人没事就好,就当花钱买了个教训。”可这个教训的滋味,太苦涩了。它不只是钱的问题,它让你怀疑自己,怀疑这个世界表面上的一切。那些看起来光鲜亮丽的东西,底下到底藏着多少龌龊的勾当?
我后来去报了警。在派出所里,我看到了好几个和我有类似经历的人。我们互相对望着,眼神里是同样的懊悔、愤怒和一丝无力。警察给我们做了笔录,但也很直接地告诉我们,这种案子,对方用的都是虚拟身份和信息,侦破起来难度很大,追回钱款的希望比较渺茫。
现在,事情已经过去大半年了。我早就重新攒够了买车的钱,也从正规的渠道买了一辆代步车。但那次经历,在我身上留下了印记。每次看到网上那种“超低价”、“限时抢购”的字眼,我的心都会下意识地紧一下。
我写下这些,不是想诉苦,也不是想讲什么大道理。我只是想把自己的这段亲身经历原原本本地讲出来。那个虚假的二手车平台,那个声音热情的李顾问,那永远打不通的400电话,还有转账时我那愚蠢的兴奋……所有这些细节,都像烙印一样刻在我的记忆里。
如果你也在网上看到了心仪已久却远低于市场价的商品,如果你也遇到那个让你必须支付“定金”的“贴心”顾问,请你在心动的时候,务必想起我这个过来人的故事。我那三千块钱,就像扔进水里,连个响动都没听到。它买来的,是让我看清了一个真相:在网络上,那些为你精心编织的美梦,往往都是为了把你引入陷阱的诱饵。
骗走的不仅仅是钱,更是那份难得的热忱和信任。现在,那份热忱冷了,想要再暖起来,真的很难,很难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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