就是在这种状态下,我在一个本地公众号上,看到了那则广告。广告做得特别贴心,没有那种直白的“包您找到对象”,而是用了一种很温暖的口吻,说“我们理解你寻觅的辛苦,也懂得你对缘分的期待,这里是一个温暖的港湾,专业红娘团队,为你精准筛选,让相遇变得更简单、更靠谱。”下面还配了好多张成功会员的甜蜜合照,笑得那叫一个幸福。我心动了。想着,花点钱,如果能找到个靠谱的人,结束这种孤单的状态,也值了。
我点进了链接,是一个看起来很正规的网站,界面清爽,还有客服窗口立刻弹出来,一个声音很甜的小姑娘问我有什么需要帮助的。我大概说了下自己的情况,年龄、工作、对另一半的期望。她非常耐心,说我的条件很好,平台里有很多适合我的优质会员,只要成为VIP,红娘就会第一时间为我进行“精准匹配”,安排见面。
然后,她给我发来了价目表。从几千到上万的套餐都有。我犹豫了一下,选了个中间档,6888元的“尊享VIP”套餐。客服说,这个套餐最划算,服务周期长,匹配对象数量多,而且都是由“资深红娘”亲自把关的。付款的时候,我心里咯噔了一下,毕竟不是小数目,但一想到那些甜蜜的合照,和客服描述的“美好未来”,我还是咬着牙,用手机转了账。付完钱,我甚至还松了一口气,仿佛完成了一件大事,接下来,就等着缘分降临了。
成为VIP后,确实有一位“陈老师”联系了我。她加了我的微信,声音听起来很干练,问了我很多详细的问题,比如喜欢什么性格的,对身高体重有什么要求,甚至细致到介不介意对方有轻微近视。问完之后,她信心满满地说:“没问题,小李,你的要求很明确,我们数据库里就有几位非常合适的男士,我这边尽快帮你安排,你等我好消息。”
头一个星期,我几乎每天都要看好几次手机,生怕错过了“陈老师”的消息。心情是既期待又忐忑。过了几天,她果然发来了一份“个人资料”,上面有男方的年龄、职业(写的是某企业中层管理)、收入(写得挺高)、还有几张看起来挺精神的生活照。“陈老师”说,这位王先生对我很感兴趣,已经和红娘沟通过了,觉得非常合适,正在协调双方时间安排见面。我高兴坏了,把那张照片翻来覆去地看,甚至开始想象见面时要穿什么衣服,聊些什么话题。
可是,约好的见面日期快到了,“陈老师”却突然发来消息,语气很遗憾地说,那位王先生临时被公司派去外地出差了,可能要一个月后才能回来。她安慰我说没关系,平台优质资源很多,马上给我安排另一位。
就这样,第二个、第三个……套路几乎一模一样。每次都是先发来一份看似完美的资料,照片上的人要么英俊,要么稳重,条件都好得不像真的。然后“陈老师”就会极力撮合,说对方看了我的资料也非常满意。可每当要走到见面那一步时,总会出点“意外”。不是对方家里突然有急事,就是工作上有临时变动,再不然就是“陈老师”说,经过更深度的沟通,发现对方某个隐藏的缺点(比如其实有点大男子主义,或者父母要求特别高),她觉得配不上我,为了负责,暂时不能安排见面。
一开始,我还真信了,觉得是运气不好,甚至还感谢“陈老师”为我负责。可次数一多,再迟钝的人也品出不对劲了。我主动在微信上问“陈老师”,能不能直接把男生的微信推给我,我们先自己聊聊看?她立刻拒绝了,说这是公司规定,为了保护会员隐私,必须由红娘居中协调,安排正式见面。
我心里越来越凉,那种被骗的感觉像冷水一样,从头顶浇下来。我试着在网上搜索这个平台的名字,后面加了“投诉”两个字。这一搜,心彻底沉到了谷底。铺天盖地的,全是和我有同样经历的人发的帖子。有的交了9888,有的交了12888,结果都一样——从来没见到过一个真人。所谓的“优质会员资料”,全是他们编造出来,或者从网上盗来的图片。那个听起来很为你着想的“陈老师”,可能同时跟几十个人在说同样的台词。他们的目的只有一个,就是让你交钱,然后用一个又一个虚假的“匹配对象”拖着你,直到服务期结束。
我气得手都在发抖,回去找那个“陈老师”对质。我把我找到的投诉帖子截图发给她,问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。之前那个热情干练的她不见了,回复变得极其缓慢和官方,翻来覆去就是那句话:“匹配需要时间,请您耐心等待,我们一直在努力为您筛选。”我再多发几句,她干脆就不回复了。打公司客服电话,永远占线。那个曾经让我充满希望的平台,像一堵冰冷的墙,把我所有的质问和愤怒都弹了回来。
那6888块钱,像扔进了水里,连个响动都没听到。但比钱更让我难受的,是那种深深的屈辱感和自我怀疑。我感觉自己像个傻子,被人用“缘分”、“幸福”这种美好的字眼,轻而易举地骗走了信任和金钱。那段时间,我特别消沉,不愿意出门,也不想跟人说话。我妈再打电话来,我连敷衍的力气都没有了。我不敢告诉她实情,怕她担心,更怕她说我“傻”。
这件事过去快一年了,我现在能比较平静地讲出来。后来我也报过警,加入了维权群,才知道这条黑色产业链有多庞大,维权之路有多艰难。钱,大概率是要不回来了。但它给我上了一堂沉重的课。
我现在明白了,渴望陪伴和幸福没有错,但越是渴望,越要擦亮眼睛。那些利用你的孤独来牟利的人,心里没有半点温度。真正的缘分,或许来得慢,或许需要等待,但它一定是建立在真实相处和真心之上的,而不是靠一份价格表和一个虚拟的账号就能“匹配”出来。
我的手机里,还存着那张所谓的“王先生”的照片,我一直没有删。偶尔翻到,心里还是会刺痛一下。那不是因为还有什么留恋,而是它像一个印记,提醒着我曾经有过的天真,和这个社会某个角落里,冰冷的陷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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