今典生活
“家人们，我去年还是个送外卖的，现在月入十万！你们想不想改变命运？”
我盯着屏幕上不断滚动的成交记录——第38位学员报名成功、李女士刚收到月入两万的喜报……手指不由自主地点开了客服窗口。
“现在报名还送一对一辅导吗？”
“对的亲，最后三个名额了。”
转账2980元的时候，我的手有点抖。这笔钱是我攒了三个月准备买新手机的。客服发来一个网盘链接，说：“恭喜你迈出成功第一步。”
下载文件夹那天晚上，我兴奋得像个孩子。可点开第一个视频就傻眼了——画面模糊得像是用十年前的手机拍的，主播的声音忽大忽小，背景里还能听见麻将声。
“这个……关于选品哈，”视频里的“老师”一边嗑瓜子一边说，“你就去批发市场转转，看见啥便宜进啥。”
我皱着眉头记笔记，心想这可能是先讲基础理论吧。
可越往后看越不对劲。第二个视频教的话术是：“家人们，今天亏本甩卖，就为交个朋友！”第三个视频更离谱，直接说：“数据作假很正常，哪个大主播不刷单？”
文件夹里还有十几个号称“价值万元”的文档。点开一看，全是网上能搜到的公开资料，有些甚至直接从知乎回答复制粘贴的，连排版都没改。
我抱着最后一丝希望联系了那个号称“一对一”的辅导老师。等了三天，终于收到回复：“在的亲，请问报名了吗？”
那一刻，我的心凉了半截。
既然钱都花了，我决定硬着头皮试试课程里教的“爆款秘诀”。他们说要先打造人设，于是我编了个“辞职带娃的宝妈”故事——虽然我连婚都没结。他们说要制造紧迫感，我就在直播间里喊：“还有最后三单！”
可当我真的照做时，直播间里只有七个人观看——其中五个是我拉来的亲戚。我按课程教的说完一整套话术，表妹在家庭群里发：“姐，你没事吧？听着像被传销洗脑了。”
最让我难受的是，课程里教的那些“营销技巧”，本质上都是教人怎么忽悠。比如把成本20元的东西标价200元，再假装降价到80元；比如找托儿在评论区刷“已买”；比如编造悲情故事博同情……
坚持直播了半个月，我瘦了八斤。不是累的，是愁的。每天对着空荡荡的直播间自言自语，下播后看着个位数的成交额发呆。妈妈打电话来问最近怎么样，我强装开心：“挺好的，在做电商呢。”
其实那段时间，我每天都在吃泡面。2980元几乎是我全部的生活费。
转折点来得有点偶然。那天我实在太累了，关掉那些准备好的台词，在直播间里叹了口气：“今天不卖货了，聊聊天吧。”
我讲了怎么被课程骗，怎么学着说谎，怎么差点变成自己讨厌的那种人。说到最后，声音都有点哽咽。没想到，这一晚直播间居然来了两百多人，还有人打赏。
“主播真实得让人心疼。”一条弹幕说。
现在我的直播间有了一群固定观众，虽然人不多，但都是真心喜欢我推荐的东西。我学会了诚实地说：“这个东西一般，不建议买。”也学会了坦然承认：“今天销量不好，但能和大家聊天就很开心。”
昨天，又一个朋友来问我直播课程的事，说看到某个“大师”在招弟子。我把我的经历讲给她听，然后把那个骗人的课程文件夹打了个压缩包存进硬盘最深处。
“就当交学费了。”我笑着说。
其实这笔学费教会我的，不是怎么快速成功，而是怎么在满地都是“捷径”的时代，继续选择那条看起来比较笨的路。那些夜晚流过的泪，那些说过就后悔的谎话，那些差点丢失的真诚，都成了我最宝贵的经验。
现在偶尔还会看到那个“林老师”的直播间，他还在说着同样的话术，只是海报上的数字变得更夸张了——“三个月买房”“轻松月入百万”。新一波的观众在评论区热烈地提问，就像当初的我。
我轻轻划走了那个直播间。窗外阳光正好，我要去市场仔细挑选今晚要推荐的商品——不编故事，不作假，就老老实实告诉人家这个东西好在哪，不好在哪。
这条路可能走得慢一些，但至少，每晚都能睡得踏实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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