今典生活
每天早上六点就醒来，第一件事就是摸过床头的手机，眯着眼睛看有没有新邮件。有时候梦见收到了面试通知，高兴得笑醒，摸过手机一看，空荡荡的收件箱，那种失落感能让我在床上发呆好久。
我是今年的应届毕业生，学的是市场营销。从去年九月份开始，我就加入了浩浩荡荡的求职大军。你知道我们应届生最常做的一件事是什么吗？就是填网申。一个个招聘网站，一家家公司官网，反反复复填写着几乎相同的信息——姓名、电话、邮箱、身份证号、家庭住址、教育经历、实习经历……
我算过，完整填好一份网申，至少需要二十分钟。那几个月，我填了不下两百份。
“多投一份，就多一分希望。”这是我们宿舍的口头禅。晚上熄灯后，大家还在黑暗中对着笔记本电脑屏幕发光，键盘敲得噼里啪啦响。谁找到一个不错的岗位，还会在宿舍群里分享链接。
“这家不错，快投！”
“我昨天投的那家回复了，在线测评来了。”
那时候的我们，谁也没想到，这些精心填写的个人信息，会变成别人手中的商品。
第一个异常信号，是十一月初开始的。
那天我正在上课，手机突然震动，显示一个陌生号码。我悄悄弯腰接起来，对方直接叫出我的全名：“是李华同学吗？我们收到你的简历，觉得你很适合我们公司的管理培训生岗位。”
我心头一喜，赶紧记下公司名字。可挂了电话一查，根本不存在这家公司。我以为是记错了，没太在意。
但从那天起，奇怪的电话就接踵而至。
有推销信用卡的，有问要不要买保险的，有推荐考研辅导班的，甚至还有问我要不要做家教的——对方准确地说出了我的大学和专业。最离谱的是一个什么投资理财公司，说看到我的简历，觉得我是“有潜力的年轻客户”。
我开始觉得不对劲了。这些电话都能叫出我的全名，知道我是应届生，知道我的学校专业。
“你们有没有接到奇怪的电话？”我在宿舍问。
“有啊！”上铺的小王立刻接话，“昨天还有个什么培训机构，说可以帮我‘优化简历’，收费八百块，还知道我上学期在哪实习。”
对床的小张推了推眼镜：“我更惨，接到诈骗电话，说我涉嫌洗钱，对方连我身份证号都知道。”
我们面面相觑，心里都明白了——我们的个人信息被卖了。
真正让我崩溃的是十二月中旬。
那天晚上，我妈突然打来电话，语气焦急：“华华，你是不是在外面欠钱了？刚才有人打电话到家里，说你欠了网贷，要是不还就要起诉你。”
我脑子“嗡”的一声。我妈说，对方准确说出了我的名字、身份证号、大学名称，甚至我老家的地址。他们说我用这些信息贷了款，现在联系不上我，只好找家长。
我费了好大劲才跟我妈解释清楚，这是诈骗。挂了电话，我坐在宿舍的椅子上，手脚冰凉。他们居然骚扰到我家里去了。
那一瞬间，我感到的不是愤怒，而是一种深深的无力感。我想起那些深夜，我一个个字地填写简历，把最真实的自己呈现在那些招聘页面上。我以为我在为未来铺路，却不知道有人正躲在暗处，把这些信息打包、标价、出售。
我们这些应届生，就像是被收割的庄稼。辛辛苦苦种了四年，到了收获季节，却有一群不相干的人拿着镰刀等着。
最讽刺的是，我至今不知道是哪家网站泄露了我的信息。我投了太多太多，从知名大企业到没听说过的小公司，从正规招聘平台到各种校内求职群分享的链接。每一个都要求我提供详尽的个人信息，每一个都承诺“严格保密”。
后来，我和几个同样遭遇的同学建了个群，互相提醒哪些平台可能有问题。我们发现，那些不需要太多信息就能申请的，反而更安全；而那些要求填写身份证号、家庭住址甚至父母信息的，往往后患无穷。
有一次面试，HR直接问我：“你是不是同时在找其他工作？我们注意到你的简历在多个平台都出现了。”
我当时就愣住了。他们怎么知道的？后来才想明白，肯定是那些贩卖信息的中间商，把同一份简历卖给了不同人，而这些人又彼此认识。
三月份，我几乎要放弃网投了。每天接到骚扰电话，邮箱里塞满了垃圾邮件，连我三年前用的旧手机号都开始收到诈骗短信。我感觉自己像个透明人，所有的隐私都被明码标价放在某个看不见的市场上。
直到有一天，我接到了一个真正的面试电话。
那是一家我心仪已久的公司，HR的声音很专业，她说的所有信息都能对上。挂电话前，我忍不住问：“请问您是从哪里收到我的简历的？”
HR愣了一下，然后笑了：“这个很重要吗？”
“很重要。”我说，“因为我的信息被泄露得很严重。”
她沉默了几秒，然后告诉我是一个正规招聘平台的名字。她说：“我理解你的担忧。其实我们公司有严格规定，所有未录用的简历三个月后会自动销毁。建议你以后投递时，注意看一下网站的隐私政策。”
那次通话让我稍微找回了一点对人性的信任。
现在，我已经找到工作了。不是通过海投网申，而是通过一位学姐的内推。她在那家公司工作，直接把我的简历交给了部门负责人。
签三方协议那天，我长舒了一口气。不仅仅是因为找到了工作，更是因为终于可以停止那种漫无目的的简历投递，停止把自己的个人信息撒向未知的深渊。
我想告诉还在求职的学弟学妹们：认真对待每一次投递，就像对待一次珍贵的自我展示。选择靠谱的平台，留意隐私条款，能用内推就别网申。你的个人信息很珍贵，不该成为任何人牟利的工具。
我们这些年轻人，怀揣着梦想和十几年寒窗苦读积累的知识技能，想要在社会上找到自己的位置。这本该是一个美好而充满希望的过程，不该被这些躲在阴影里的交易玷污。
每当我想到还有成千上万的应届生，正在重复我走过的路，填写着一份份不知去向的网申，我就觉得特别心疼。他们中的很多人，可能要到几个月后，才会被那些莫名其妙的电话惊醒，才会意识到自己早已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卖了一遍又一遍。
希望有一天，求职能变得更干净、更透明。让每个人的努力都能被真诚对待，让每一份投出去的简历，都能到达它该去的地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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