压力是真的大。看着室友一个个签了约,班级群里时不时有人报喜,你嘴上说着恭喜,心里那根弦却越绷越紧。爸妈每次打电话来,问的都是工作找得怎么样了,虽然他们语气尽量轻松,但我能听出那份小心翼翼的担心。可能就是这种焦虑,让我后来一步步走进了那个精心设计的陷阱。
四月中旬的一个下午,我在宿舍接到一个电话。对方自称是“XX集团人力资源部王经理”,说话特别专业,直接报出我的学校、专业和求职意向——后来我才知道,这些信息都是从招聘网站泄露的。他说在人才库看到我的简历,觉得非常符合他们管培生的要求。
现在回想,他太懂我们应届生的心理了。他说公司看重的是潜力和态度,不像其他公司死抠专业对口;说入职后有系统培训,还有导师一对一带领;最打动我的是,他说理解我们这代人对职业发展的迷茫,公司愿意给年轻人成长的空间和时间。每一句都戳在我心坎上。
挂了电话,我激动得手都在抖。马上查了这个“XX集团”,官网做得像模像样,还有媒体报道。我彻底放下了戒心。
第二轮是部门主管视频面试。那位“张总”问的都是情景题,比如“如果同事推诿责任你怎么处理”。我答得磕磕巴巴,但他反而鼓励说:“没关系,应届生这样很正常,我们要的就是你的思路。”这种被理解的感觉,让我对公司的好感又加了几分。
最绝的是第三轮。他们说为了模拟真实工作场景,要我做一份营销方案。我熬了两个通宵,查资料、做PPT,交上去后很快就收到回复:“经过管理层综合评议,你已通过所有面试环节,恭喜你被录用。”当时我直接在图书馆喊了出来,周围的同学都看我,那种如释重负的喜悦,现在想起来特别讽刺。
收到录用通知书那天,我在宿舍楼下蹦了好几下。通知书做得特别正规,抬头、落款、公章一应俱全,月薪写着一万二,还有各种补贴——这对一个应届生来说,简直是梦寐以求的待遇。
但紧接着,“王经理”的电话就来了。他说公司为了确保录用人员稳定性,需要先签订就业协议,并缴纳5000元“岗位预留金”,入职后会全额退还。他解释得合情合理:“现在很多学生拿了好几个offer反复横跳,公司也是不得已。”
我确实犹豫了。5000块是我两个月的生活费。但“王经理”说:“很多同学都已经签了,你要抓紧,明天是最后期限。”他还发来其他“已签约同学”的截图——后来才知道都是托儿。那一刻,怕错过机会的心理压倒了一切。我想,这么大公司,还能是假的吗?
转账的时候,银行柜员提醒我:“最近骗子多,确定对方身份吗?”我不耐烦地点头,心里还想:你就是不懂我找到好工作的心情。
钱转过去后,“王经理”说第二天就寄协议。可第二天,他的电话打不通了。我安慰自己,可能是在开会。等到下午,还是关机。我开始慌了,给那个“张总”打电话,同样是关机。宿舍的空气突然变得粘稠,我坐在椅子上,浑身发冷。
室友看我脸色不对,问怎么了。我强装镇定说没事,但手一直在抖。晚上,我找到之前查过的那个官网,仔细一看才发现,网站做得特别粗糙,媒体报道的日期都是乱码。我试着在正规招聘网站搜这家公司,根本不存在。
那一刻,天旋地转。
我趴在桌子上,眼泪止不住地流。不是心疼钱,是觉得自己太蠢了。怎么别人说什么都信?怎么这么容易就被骗了?那种自我怀疑几乎把我击垮。我不敢告诉爸妈,怕他们担心,更怕他们失望。在宿舍躺了两天,课也不去上,觉得全世界都在笑话我。
最后是辅导员陈老师发现我不对劲。她把我叫到办公室,我倒豆子一样全说了。她没批评我,而是说:“这不是你一个人的问题,最近已经有好几个学生遇到类似情况了。”她帮我联系了学校保卫处报警,虽然钱追回来的希望渺茫,但至少立了案。
这件事过去快一年了,现在我已经在一家创业公司工作了大半年。每次看到学弟学妹找工作遇到“好事”,我都会多嘴提醒几句。那个骗子的电话我还记在手机里,没删。不是放不下,是要提醒自己:人生路上,有时候慢一点,稳一点,真的没关系。
我们这代人,从小被教育要努力、要抓住机会。但没人告诉我们,有些“机会”,其实是伪装的陷阱。现在我知道了,真正的机会从来不会让你在得到之前就先付出代价,不会催着你做决定,更不会利用你的焦虑和不安。
毕业前的这段经历,成了我踏入社会最痛也是最真实的一课。它让我明白,成长路上,有些跟头迟早要摔,重要的是摔过之后,要学会看清前路。现在的我,依然会为机会努力,但多了份谨慎,多了份耐心——这大概就是所谓的“吃一堑,长一智”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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