说实话,按下“上架”按钮的时候,我心里挺不是滋味的。那个账号,就像我一手带大的孩子。从最初连地图都跑不明白的小白,到后来能带着公会兄弟开荒副本,这里面装了我整整三年的青春。多少个熬夜的晚上,屏幕的光映着我兴奋的脸;多少次团队合作,耳机里传来队友的欢呼。账号里那套绝版时装,是我生日那天爆肝刷了通宵才拿到的;那把强化到顶的武器,失败了多少次,花了多少心血……这些记忆,哪是能用钱衡量的。
但没办法,现实生活总有它的重量。那段时间,家里出了点事,急需用钱。看着银行卡里越来越少的数字,我咬咬牙,决定跟这个虚拟世界的老伙计告别。
消息挂出去没多久,就有人来问了。
他叫“风轻云”,说话很客气,上来就先夸我的账号打造得用心,一看就是老玩家。这话一下子说到了我心坎上。我们聊了很多,从游戏机制到副本攻略,他显得特别懂行,很多细节都知道。他说自己是个上班族,没时间从头练起,就想买个成品号好好玩。他甚至还对我账号里几个冷门收藏品的来历如数家珍,这让我觉得,他是真的欣赏这个账号,会是个好主人。
信任,就是这么一点点建立起来的。我们谈好了价格,八千块,不算高,但在我急需用钱的时候,也算解了燃眉之急。
问题就出在交易方式上。我说走官方平台,有保障。他却显得很为难,说自己的银行卡最近有点问题,绑定不了平台,问我能不能私下交易。他马上补充说:“哥,我不是骗子,你看我这么懂这个号,我是真心想买。我可以先把我的身份证照片发给你,再给你看我的支付宝流水,证明我有这个经济实力,也证明我的诚意。”
我心里当时“咯噔”一下,隐隐觉得不妥。但他说得那么诚恳,而且主动把身份证都发过来了——照片上是个挺清秀的小伙子(后来才知道,那不知道是从哪儿弄来的图片)。更重要的是,他紧接着就发来了好几张支付宝的转账截图。
那截图做得太真了。
转账金额、我的游戏ID、我的支付宝账号昵称、交易时间、甚至那个“等待对方确认收款”的灰色状态按钮,都一应俱全。他还特意叮嘱我:“哥,你看清楚,钱已经转过去了,可能因为跨行或者金额稍大,有几分钟延迟,你刷新一下看看。”
我盯着那几张截图,反反复复地看。心理防线就在这种自我说服中慢慢瓦解了。我想,人家身份证都发了,截图也在这里,钱可能真的在路上。他那么想要这个号,一直催着我赶紧换绑手机,别让其他人买走了。那种被认可、被信任的感觉,加上急需用钱的焦虑,让我昏了头。
“行吧,我相信你。”我打下这行字的时候,手有点抖。
他说:“谢谢哥!你放心,号到我手里,我一定好好玩下去。”
然后,我就在他的“指导”下,一步步解除了手机绑定、安全锁,把账号的管理权移交了过去。整个过程,他显得比我还着急。
做完这一切,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,好像完成了一件大事。我退出游戏,打开支付宝,一遍遍地刷新。一分钟,五分钟,十分钟……余额没有任何变化。
我心里开始发毛了。我给他发消息:“兄弟,钱还没到,怎么回事?”
没有回复。
我又发了一条:“在吗?看到回个话。”
还是石沉大海。
我尝试在游戏里搜索我那个熟悉的ID,结果显示“该玩家不存在”。他拿到账号的第一时间,就把所有信息都改了。
那一刻,我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往头上涌,手脚瞬间冰凉。我不死心,又去翻看那几张转账截图,放大,再放大……直到眼睛发酸,我才在一个极其不起眼的角落,发现了一点点像素的扭曲。那根本就是他用软件伪造的!
我瘫在椅子上,脑子里一片空白。一种巨大的、被掏空的感觉攥住了我。不仅仅是因为那八千块钱。那是我三年的时光啊!那些通宵达旦的努力,那些和朋友们一起创造的快乐,那些属于我个人的成就和记忆,就这么轻飘飘地被几张假的图片,几句虚伪的奉承,给全部骗走了。
我像个傻子一样,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。他利用了我对账号的感情,利用了我的焦虑,更利用了我内心深处那点可悲的、愿意去相信别人的善意。
接下来的几天,我过得浑浑噩噩。我尝试联系游戏客服,提供了所有聊天记录和证据,但因为是线下交易,官方也爱莫能助。我去报了警,警察做了笔录,但这种事情,追查起来难度太大,希望渺茫。
最难受的是习惯。晚上习惯性地想登录游戏,手指放在图标上,才猛然想起,那个号已经不属于我了。看到游戏群里朋友们讨论新副本,约着一起上线,我只能默默地看着,一句话也插不上。那种被连根拔起的感觉,那种与自己一段重要生命轨迹强行割裂的疼痛,没有经历过的人,真的很难体会。
我失去了账号,失去了钱,更可悲的是,我好像也失去了某种信任人的能力。现在在网上遇到陌生人,我总会下意识地带着审视的目光。那段经历,像一根刺,扎在我心里,时不时地就会疼一下。
如果时光能倒流,我真想回去给当时的自己一个耳光,大声告诉他:“醒醒!无论对方说得多么天花乱坠,无论他出示什么‘证据’,只要不按正规平台流程走,就一定是骗子!”
可惜,没有如果。我用一次惨痛的教训,买来了一个或许别人看来很简单的道理:永远不要考验人性,尤其是在虚拟的网络世界。保护好自己的心血,比一时的便捷和所谓的感觉可靠,重要一万倍。那个叫“风轻”的骗子,也许正在某个地方,用同样的手法,寻找着下一个像我一样的“真心人”。而我,只能守着这份空洞的回忆,和再也回不去的,我的游戏世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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