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天晚上,我照例瘫在沙发上刷手机,手指无意识地滑动着。突然就滑进了一个热闹的直播间,主播声音甜得能掐出水来,正卖力地推荐着一罐“农家自酿、纯天然无添加”的蜂蜜柠檬片。镜头里,柠檬片晶莹剔透,浸润在稠厚的蜂蜜里,像一片片琥珀,闪着诱人的光泽。主播说,每天泡一杯,润喉、美白、还能补充维C,简直是熬夜党的救星。我心动了,想着正好嗓子有点干,加上那画面实在美好,手指一点,没怎么犹豫就下了单。
等待的那几天,心里甚至有点小期待。想象着在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,我优雅地夹出两片柠檬,用温水冲泡,看着它在杯中缓缓舒展,喝上一口,酸酸甜甜,该是多么惬意的生活片段。
快递到了,我迫不及待地拆开包装。罐子倒是和直播间里看到的一样,透明的玻璃罐。但当我拧开盖子,凑近一看时,心一下就凉了半截。
哪里是什么晶莹剔透的琥珀?里面的柠檬片,大部分都呈现出一种不均匀的暗褐色、深黄色,边缘部分尤其深,有些甚至接近黑色了。它们软塌塌地挤在一起,蜂蜜也显得有些浑浊,完全没了直播间里那种清新透亮的感觉。一股脑儿涌上来的,是那种上当受骗的憋屈。我拿起手机,对着罐子各个角度拍了好几张照片,想着去找客服理论。
我把照片发过去,语气尽量克制地问:“您好,请问这个柠檬片的颜色怎么这么深?和直播间看到的完全不一样啊。”
客服的回话倒是很快,一套说辞像是早就准备好了:“亲,您好!这是正常现象哦。我们的柠檬片是纯天然晾晒的,没有经过任何硫磺熏制,所以接触空气后容易发生氧化,颜色会变深,这恰恰证明了我们产品的无添加和健康呢!不影响食用的,请您放心!”
“氧化”?“无添加”?这几个词听起来挺有道理,可我盯着那黑褐色的柠檬片,心里总觉得不是滋味。这颜色深得也太难看了,跟放坏了似的。健康的东西,就非得是这副模样吗?我将信将疑地用筷子夹出一片,想泡水试试。
热水冲下去的瞬间,并没有期待的清新柠檬香,反而有一股子闷闷的、略带苦涩的气息散开来。水的颜色也很快变成了暗黄色。我鼓起勇气喝了一小口,酸味很尖锐,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……霉味?或者说是一种不够新鲜的味道。那种甜,也不是蜂蜜清甜的回甘,而是甜得有点发腻,齁嗓子。一杯水我没喝完就倒掉了。那罐“蜂蜜柠檬片”也被我放到了橱柜最角落的地方,再也没碰过。
后来,我跟一个家里真做过果干的朋友聊起这事。她一听就笑了,说:“你啊,八成是被忽悠了。”她告诉我,品质好的柠檬干,即使用最传统的晾晒方法,颜色也应该是黄中带点浅绿,或者保持比较明亮的黄色,绝不会是那种黑褐色。“那种发黑厉害的,”她顿了顿,“要么是柠檬本身就不新鲜,可能是堆在一起捂了的,或者甚至是落地果、烂果削掉坏的部分做的;要么就是制作过程不卫生,或者晾晒的时候天气不好,受了潮,发生了比较严重的霉变和氧化。氧化是难免,但氧化到发黑,那程度可就太过了。”
她的话,像是一下子点醒了我。我回想起直播间里那些光鲜亮丽的画面,还有主播那些信誓旦旦的“纯天然”、“农家自酿”,忽然觉得特别讽刺。原来,那些美好的形容词背后,藏着的可能是不新鲜的原料、不规范的工艺,甚至是不卫生的生产环境。所谓的“无添加所以颜色深”,不过是一个精心设计、用来堵消费者嘴的万能借口罢了。
那罐柠檬片,后来我一直没扔,就让它待在角落里。它像个标本,提醒着我那次不太愉快的购物经历。它也让我明白,在直播间那种充满煽动性的氛围里,冲动下单是多么容易的一件事。主播们用滤镜、灯光和话术,为我们编织了一个个关于“天然”、“健康”和“美好生活”的幻梦,而梦醒之后,送到我们手上的,却往往是冰冷的现实。
现在,我偶尔还会看直播,但几乎不再下单买吃的了。尤其是那些看不到实际生产环境,全凭主播一张嘴说的“手工”、“农家”产品。我宁愿多花点钱,去正规超市买那些包装规范、有生产日期和保质期的品牌产品,至少心里踏实。
前几天大扫除,我又看到了橱柜角落里那罐柠檬片。它颜色更深了,几乎完全变成了黑褐色,像一块块凝固的泥巴。我拧开盖子,一股更浓郁的、不那么好闻的气味飘了出来。这次,我没有再犹豫,直接把它扔进了垃圾桶。
“咚”的一声,罐子落进桶底。声音不大,却像是一个句号,为我那段因为轻信而买来的糟心经历,画上了终点。有些东西,变了质,发了黑,就真的不能再留了,无论是食物,还是那份曾经对直播间滤镜的盲目信任。以后啊,这入口的东西,我还是更相信自己的眼睛和常识,那份隔着屏幕被营造出来的“美好”,还是敬而远之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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