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XX装饰”、“口碑老店”、“整装全包”、“限时优惠”……这些关键词像磁铁一样吸引着我。我和妻子攒了几年钱,终于买下了这套七十多平的小窝,满心想的都是如何把它变成梦想中的家。我们资金有限,又怕被坑,所以格外谨慎。
刷到“鑫诚装饰”的时候,它的官网做得特别漂亮,案例图精致得像是杂志封面,滚动播放着客户的好评截图。我留了电话,没过五分钟,一位姓李的经理就打了过来。他语气热情又诚恳,一口一个“哥”,叫得人心里暖烘烘的。他不仅详细解答了我的问题,还主动提出可以根据我的预算做一份初步方案,“看看又不花钱,多比较一下嘛。”
现在回想,那份“贴心”里,处处是诱饵。
第二天,我和妻子去了他们公司。在市里一栋挺体面的写字楼里,租了整整一层。前台背景墙是亮晶晶的金属字,办公区格子间坐满了人,电话声、键盘声此起彼伏,看起来一派繁忙兴旺。李经理亲自接待,把我们引到一间布置温馨的洽谈室,端茶倒水,极尽周到。
他带来的设计师小刘,看着很年轻,但嘴巴特别甜,“姐,您这气质,搭配一个简约法式的风格绝对出彩!”“哥,您看这个储物空间的设计,完全解决了小户型的痛点。”他一边说,一边在平板电脑上展示着3D效果图,那光影、那色调,完全就是我们梦想中家的样子。我和妻子对视一眼,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心动。
看我们意动,李经理适时地拿出了合同和报价单。总价确实比市场价低一些,他解释说这是因为他们是厂家直供,批量大,成本低。然后,他话锋一转,提到了最关键的环节——“定金”。
“我们排期很满的,尤其是好的施工队,”他压低声音,像是分享什么秘密,“您今天要是能定下来,我不仅能帮您申请到这个最低折扣,还能把您排在王队长的队里,他可是我们这的金牌队长,手艺没得说!不过,得先交两万定金把名额锁住。”
“两万?”我心里咯噔一下,“不能少点吗?”
“哥,这已经是按最低标准收了,主要是锁定主材和工长的。您放心,这笔钱是算在总款里的,开工就抵工程款。”他拍着胸脯,“我们这么大公司,还能跑了不成?您也看到了,这规模、这实力!”
他说的“规模”和“实力”,确实迷惑了我。宽敞的办公室、忙碌的员工、精美的画册,这一切都构成了一种“可靠”的假象。我心里那点疑虑,在“限时优惠”和“金牌工长”的诱惑下,显得那么微不足道。妻子轻轻碰了碰我,小声说:“看着挺正规的。”
就是这句“看着挺正规的”,让我们最终做出了决定。我深吸一口气,用手机银行,当场转了两万块钱到他们公司的账户上。拿到收据和合同时,李经理脸上的笑容更盛了,紧紧握着我的手说:“哥,您就放心吧!保证给您一个完美的家!”
那一刻,我们心里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,丝毫没有察觉,这竟是一场噩梦的开始。
交完钱,情况就开始变得微妙起来。说好三天内出详细设计图,结果拖了一个星期。催问起来,设计师小刘总是支支吾吾,说在修改,在优化。约好去店里选主材,也总被各种理由推迟。李经理的电话,接听的频率也越来越低,有时说在工地,有时说在开会。
真正让我头皮发麻的,是交完定金后的第十五天。我实在不放心,找了个中午休息时间,直接去了他们公司。到了那一层,眼前的景象让我浑身冰凉。
前几天还灯火通明、人声鼎沸的办公区,此刻大门紧锁。透过玻璃门望进去,里面一片狼藉,桌椅东倒西歪,文件纸张散落一地,像是被洗劫过。前台那块亮晶晶的背景墙,“鑫诚装饰”几个大字歪斜着,仿佛在嘲讽我的天真。我使劲拍打着玻璃门,里面只有空洞的回响。
一个保洁阿姨从旁边经过,看了我一眼,见怪不怪地说:“别敲了,人早跑光了,昨天半夜来搬的东西,欠了好几个月租金呢。”
“跑……跑光了?”我耳朵里嗡嗡作响,几乎站不稳。
我颤抖着拿出手机,拨打李经理的电话,已是关机状态。设计师小刘的号码,变成了空号。我像疯了一样,在网络上搜索“鑫诚装饰 跑路”,这才发现,原来受害者远不止我一个。一个维权群里已经聚集了上百人,被骗的金额从一两万到十几万不等。大家的经历出奇地一致:精美的宣传、热情的销售、诱人的低价,然后就是交钱后迅速失联。
那一刻,我感觉不是站在冰冷的写字楼走廊,而是站在自己梦想的废墟上。那两万块钱,是我和妻子省吃俭用攒下来的,是我们对新生活所有的期盼和启动资金。它不仅仅是一个数字,它代表着我们即将拥有的温馨客厅,代表着孩子可以打滚的明亮地板,代表着妻子心心念念的厨房……可现在,全都化为了泡影。
愤怒、羞愧、自责,像潮水一样淹没了我。我恨那些骗子的无耻和狡猾,更恨自己的愚蠢和轻信。为什么当初不再多查查?为什么那么轻易就被“规模”和“热情”蒙蔽了双眼?我甚至不敢告诉妻子,一个人在楼下公园的长椅上坐了很久,直到夜色深沉。
后来,我们和其他受害者一起报了警。警察立了案,但也明确告诉我们,这类案件侦破难度大,追回钱款的希望很渺茫。我们也去找过市场监管部门,对方登记了信息,但面对一个精心策划、蓄意跑路的空壳公司,能做的也有限。
这件事过去快半年了,我们的装修计划也因此无限期搁置。那套毛坯房,我们很少再去看了,每次推开那扇门,心里都堵得难受。它本应是温暖的港湾,现在却成了心里一根拔不掉的刺。
两万块钱,买了一个血淋淋的教训。我再也不会相信那些看起来“物美价廉”的馅饼,再也不会被华丽的包装和甜蜜的话语轻易打动。只是这个教训的代价,实在太沉重了。它偷走的,不只是我们的钱,还有我们对“家”那份最热忱、最毫无保留的信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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