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像往常一样,下班后瘫在沙发上刷手机。微信群里,一个不怎么联系的老同学突然发来一张彩票中奖截图,我的天,二等奖,六十多万!群里一下就炸了,羡慕的、恭喜的、求红包的,刷了满屏。我心里也咯噔一下,谁这么好运气?
没过一会儿,那个老同学,就叫他阿强吧,私聊了我。他语气特别激动,跟我说:“哥们儿,看见没?走了狗屎运了!真没想到!” 我当然是恭喜他,心里还有点酸溜溜的。他接着就开始跟我聊,说这笔钱打算怎么花,先换辆车,再给家里老人一部分,说得有鼻子有眼。他还发了好几段在彩票中心门口拍的视频,里面人来人往,他拿着那张彩票,激动得手都在抖。你说,这谁能不信?
我们就这样断断续续聊了几天。有一天,他突然语气变得很低落,跟我说,领奖遇到麻烦了。我心里一紧,问他怎么回事。他说,领这笔巨奖需要先缴纳一笔“手续费”和“个人所得税”,加起来要两万块。他说他之前把钱都投在另一个项目里,一时半会儿取不出来,奖金又必须在一定期限内领取,否则就作废了。他急得团团转,在微信里跟我诉苦,说眼看煮熟的鸭子要飞了。
然后,他话锋一转,用那种特别诚恳,甚至带着点哀求的语气对我说:“兄弟,你能不能先借我两万?就周转一下,一等奖金到手,我立马还你,再多给你五千块当谢礼!咱俩这关系,我还能骗你吗?”
我当时心里是犹豫了一下的。两万块,对我这种普通上班族来说,不是个小数目。但是,你看啊,中奖截图是真的吧?视频也是真的吧?他描绘的那些领奖后的美好生活,那么具体,那么诱人。而且,他承诺的回报也很丰厚。最重要的是,我们认识啊,虽然是老同学,但知根知底,他还能跑了不成?一种“救人于水火”的豪情,加上对那五千块“谢礼”的贪念,混合在一起,冲昏了我的头脑。
我甚至觉得自己挺够意思的,在他最困难的时候伸出了援手。我几乎没再多想,就用手机银行,分两次把两万块钱给他转了过去。转账的时候,心里还带着点兴奋,觉得自己既帮了朋友,又能赚点外快。
钱转过去之后,阿强的态度一开始更热情了。他不停地感谢我,说我是他真正的兄弟,还给我发了他去“办理手续”的定位,就在省彩票中心。他说办好就马上给我消息。那天下午,我工作都心不在焉,时不时看手机,等着他报告好消息,甚至已经在盘算那五千块到手后买点什么。
可是,从傍晚开始,事情就不对劲了。我发信息问他办得怎么样了,他没回。过了几个小时再问,还是没回。我开始有点慌了,打电话过去,第一次没人接,第二次,直接关机了。
那一刻,我脑子里“嗡”的一声,全身的血液好像都凝固了。我不死心,一遍遍地打,听到的永远是那个冰冷的提示音:“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。” 我冲到微信上,疯狂地发信息,从询问到质疑,到最后几乎是哀求他回个话。那些绿色的对话框,孤零零地悬在那里,没有任何回应。我甚至去翻那个同学群,发现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悄悄退群了。我找到其他同学打听他的近况,才隐约知道,他这几年做生意失败,欠了不少债,早就和很多熟人断了联系。
完了。被骗了。
一种巨大的、屈辱的羞耻感瞬间把我吞没了。比心疼那两万块钱更难受的,是我觉得自己像个彻头彻尾的傻子。我怎么就这么蠢?那些截图,那些视频,现在想想,伪造起来有多难?现在的技术,什么做不出来?他利用的,不就是我对“熟人”那点可怜的信任,和我内心深处那点不劳而获的贪念吗?
我坐在黑暗里,整整一晚上没合眼。不敢告诉家人,不敢告诉朋友。两万块的窟窿,我得省吃俭用多久才能补上?这件事像一块沉重的大石头,压在我的心口,让我喘不过气。我恨阿强,更恨我自己。我一遍遍地在脑子里回放整个经过,每一个细节,现在看都漏洞百出,可当时为什么就像被猪油蒙了心一样?
我去派出所报了案。警察同志听我讲完,叹了口气,说这类诈骗最近很多,对方身份信息都是假的,钱一转走就很快被分流取现,追回来的难度非常大。做完笔录出来,我看着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,感觉每个人都像在嘲笑我。
那之后,我消沉了很久。工作上提不起劲,生活中也变得疑神疑鬼,对谁都抱着一种警惕。这笔钱,不仅仅是经济损失,它更像是一根刺,深深扎进了我心里。它把我对人情的那点信任,和对运气的侥幸幻想,一起戳破了。
大概过了半年多,我才慢慢试着走出来。我开始强迫自己看一些反诈骗的宣传,了解各种骗术。我才知道,这种骗局叫“伪造中奖凭证诈骗”,他们有一套完整的话术和道具,专门筛选我这种心存侥幸、又有点贪小便宜心理的人。
现在,我把这段经历说出来,就像把心里那块脓疮挤破一样,虽然疼,但舒服多了。我想用我的亲身经历告诉所有看到这个故事的人:天上真的不会掉馅饼,如果掉了,那一定是铁饼,会砸死人。任何时候,只要是涉及钱的,无论对方是谁,无论故事讲得多么天花乱坠、证据显得多么真实,都一定要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。核实,核实,再核实!宁可当时被人觉得小气、不近人情,也绝不能因为一时糊涂,造成追悔莫及的损失。
那两万块钱,就当是我为社会这所大学交的一笔昂贵的“学费”吧。它买来了一个刻骨铭心的教训:踏踏实实挣来的钱,花着才最安心。那些看似轻而易举的财富背后,很可能就是万丈深渊。这个教训,我会记一辈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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