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母亲最爱吃无花果。记得小时候,老家院里有棵无花果树,每到夏天,母亲总会把熟透的果子摘下来,用手轻轻一掰,露出里面密密麻麻的籽粒。她总是把最软的留给我,自己吃那些半生不熟的。后来老房子拆迁,那棵树也没了,母亲常念叨再也吃不到那么甜的无花果了。
就是这个念想,让我毫不犹豫地点进了链接。网站做得挺像样,滚动展示着果园实拍图,还有段视频:维吾尔族老人笑着采摘,背景是连绵的雪山。客服对话框立刻弹出来:"亲,今天下单明天发货哦,现在下单还送红枣试吃装。"
"果子软吗?我牙口不好,想给老人买。"我特意多问了一句。
客服秒回:"放心呢亲,我们的无花果干都是自然阴干的,捏起来软软的,八十岁老人都能吃。"
就这样,我下单买了四斤——两斤自己留,两斤给母亲。付款时页面跳转到某个不知名的支付平台,我犹豫了一下,但想到马上能收到母亲爱吃的无花果,还是输了密码。
等待的那几天,我每天都在想象母亲收到礼物时惊喜的表情。甚至盘算着要泡点无花果干给她炖梨汤,治治她入秋就犯的咳嗽。
快递到时是个周六下午。拆开纸箱,里面塞着厚厚的报纸,掏出真空包装袋时我就觉得不对劲——袋子硬邦邦的。剪开包装,一股酸涩味扑鼻而来。里面的无花果干黑黢黢的,像缩水的石头。我拿起一个,使劲掰了掰,纹丝不动。放在桌上甚至能听见"叩叩"的响声。
我不死心,用水泡了两个小时。结果泡出来的水发黄,果子依然硬得像木头,咬一口,满嘴都是粗糙的纤维,还有股霉味。
母亲打电话来:"闺女,你寄的无花果收到了,怎么这么硬啊?妈这假牙都咬不动。"
我心里咯噔一下,强装镇定:"妈,您先别吃了,可能这次买的不好。"
挂了电话,我立刻联系客服。消息发出去就像石沉大海,那个永远秒回的客服头像灰了。再点进购买链接,页面显示"该商品已下架"。我翻出订单详情,发现连个联系电话都没有。
那个周末,我坐在客厅里,对着那堆"石头"发呆。母亲后来又来过电话,小心翼翼地问:"是不是妈的做法不对?要不要再蒸一下?"我听着眼泪就下来了。
我试过所有能想到的办法——蒸、煮、泡,甚至用锤子敲。蒸过的无花果变成了一滩烂泥,可依然难以下咽。最后,那四斤无花果干都被我扔进了垃圾桶,撞击桶底发出沉闷的响声。
最让我难过的不是钱,而是那种深深的无力感。你满心欢喜地想为在乎的人做点什么,结果却让她失望。后来母亲知道了真相,在电话里安慰我:"傻孩子,你有这份心妈就知足了。"可她越是这样说,我越是愧疚。
我把这段经历写进朋友圈,没想到炸出一堆类似遭遇。同事买过"野生核桃",砸开是空的;表姐网购"土蜂蜜",结果是糖浆勾兑的。我们互相吐槽,笑中带着无奈。
现在想想,我当时太心急了,被那些精心设计的页面和话术蒙蔽了双眼。如果多看看评价,如果不在那个小平台付款,如果能再冷静一点......可惜没有如果。
前几天,我在菜市场门口看到个卖无花果干的老农,现场掰开一个给我看,果肉柔软拉丝。我买了两斤寄给母亲,这次她开心地打来电话:"这个好,软甜软甜的,像小时候的味道。"
挂了电话,我长舒一口气。有些味道,有些心意,终究是没办法走捷径的。那些虚假的无花果干早就被扔掉了,但那个教训,我一直记着——世上所有真挚的心意,都值得用最踏实的方式去抵达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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