最开始,是一条系统消息模样的通知,说恭喜我成为平台活跃用户,可以加入一个“音乐爱好者专属福利群”。我没多想,想着反正也是闲着,就点了同意。
群里的氛围特别好。大家每天都在分享好听的歌,聊音乐,聊生活。群主叫“音乐人生”,说话很温和,知识面也广,经常给我们推荐一些冷门但惊艳的歌曲。他给人的感觉不像个推销员,更像一个志同道合的朋友。他在群里很受尊敬,偶尔会发一些他自己在高档餐厅吃饭,或者开车去郊外游玩的照片,照片里会不经意地露出方向盘上的豪车标志。当时觉得,这就是成功人士该有的样子,心里还有点羡慕。
大概过了半个月吧,“音乐人生”在一次群聊里,好像是不经意地提到,他最近通过一个理财项目,赚到了买新设备的钱。他说得很随意,就是说“玩音乐烧钱,幸好有点额外收入支撑”。这话一下子勾起了我的好奇心。群里好几个人,包括几个平时很活跃的,都追着问他是什么项目。
他一开始还推脱,说“有风险”,不想带大家。后来架不住我们一再请求,他才“勉为其难”地在一个晚上,发了一个链接,说是一个和音乐平台有合作的数字资产投资项目。他反复强调:“大家用小额资金试试水就好,千万别投多,我自己也是从小做起的。”
我点开链接,是一个看起来非常正规的APP界面,名字听起来也很官方,叫“XX音乐财富通”。里面有详细的项目介绍,收益率高得吓人,一天就有百分之几。我心动了。但毕竟是真金白银,我还是很谨慎。我先投了500块钱。
那种感觉,现在想起来都像做梦。投进去的第二天,APP账户上就显示我赚了三十多块,而且这笔钱真的能提现到我的银行卡里。我又惊又喜,赶紧在群里说了这个好消息。好几个群友也说他们赚到了,还晒了截图。整个群都洋溢着一种兴奋和感激“音乐人生”的氛围。
在那种环境下,人的警惕心真的会一点点被磨掉。你看到身边的人(至少你认为是身边的人)都赚了钱,你信任的那个带领者也一再保证平台的“安全性”和“高回报”,那种从众心理和贪念,就像藤蔓一样悄悄爬满了你的理智。
我开始加大投入。从五千,到一万,再到两万。每次投入,收益都会准时到账,APP里的数字每天都在飞快增长。那段时间,我整个人都处于一种亢奋状态。每天睁开眼第一件事就是看账户余额,看着那个数字,觉得未来一片光明。我甚至开始盘算,等赚到十万,就换台新电脑,再给自己放个长假。
“音乐人生”私下找我聊过几次,他说看我为人踏实,也很支持他,他有一个内部渠道,有一个回报率更高的短期项目,名额有限,问我有没有兴趣。他说他自己也准备再投一笔大的。我被那种被“特殊对待”的感觉冲昏了头脑,也觉得这是抓住更大机会的时刻。
我一咬牙,把工作几年省吃俭用存下的四万块钱,一次性全部投了进去。点击“确认”的那一刻,我的手因为激动都有些发抖。我想象着这笔钱在几天后就能变成五万、六万……
投完钱那天晚上,我睡得特别香。
第二天,我像往常一样打开APP,却发现怎么都登录不上去了,一直显示“网络连接错误”。我心里咯噔一下,赶紧去微信群里问。群里已经炸锅了,好多人都在问怎么回事。“音乐人生”在群里安抚大家,说是系统升级,让大家稍安勿躁。
可是,到了下午,连那个“音乐人生”的微信账号都显示“被注销”了。我们的福利群,几乎是在一瞬间,被管理员解散了。所有之前聊得火热的群友,头像一个个变灰,再也联系不上。
我的脑袋“嗡”的一声,一片空白。我疯狂地重新点击那个APP链接,发现已经变成一个无法打开的空白页。我试着打客服电话,永远是忙音。直到那一刻,冰冷的现实才像一盆掺着冰碴的水,从头顶浇下来,让我浑身发抖。我瘫在椅子上,手脚冰凉,脑子里反复回响着一个声音:“没了,四万块钱,就这么没了。”
那种感觉,不是愤怒,首先是巨大的茫然和不敢相信。我像个傻子一样,一遍遍核对转账记录,一遍遍尝试登录那个已经不存在的APP。然后是深入骨髓的羞愧和自我怀疑。我怎么就这么蠢?那些显而易见的漏洞,比如过高的收益,比如只在私域流量里传播,比如那个经不起推敲的“合作”关系,我当时为什么就选择性失明了?
接下来的一个星期,我像行尸走肉。吃不下饭,睡不着觉,不敢跟家里人说,也不敢跟朋友讲。白天强打着精神上班,晚上回到家,就一个人呆坐在黑暗里。一闭上眼睛,就是那个APP的界面,和“音乐人生”那些看似真诚的话语。那四万块钱,是我准备用来付房子首付的一部分,是我加班到深夜,一点点攒下来的辛苦钱。它不仅仅是一个数字,它承载着我对未来生活的规划和希望。可现在,什么都没了。
我去报了警,做了笔录。警察告诉我,这是典型的“杀猪盘”诈骗,那个所谓的理财平台是假的,群里那些活跃的“群友”大概率都是托儿,那个我无比信任的“音乐人生”,可能此刻正在地球的某个角落,用同样的话术,骗着下一个人。警察说会立案调查,但也委婉地告诉我,钱追回来的希望非常渺茫。
这件事过去快半年了,伤口结了一层薄薄的痂,不去碰它,好像就不存在。但我再也无法像以前那样信任陌生人了。听到某些特定的歌曲,心里还是会猛地一沉。那四万块钱,买了一个血淋淋的教训。它让我知道,天上真的不会掉馅饼,即使它包裹着你最喜欢的音乐的外衣。那些在网络上对你嘘寒问暖、带你“发财”的人,笑容背后,可能藏着磨好的刀。
我现在还是会用网易云听歌,但再也不看私信了。那段经历,像一根扎在心里的刺,不致命,但总会在我快要忘记的时候,隐隐作痛,提醒着我,那个周二晚上,我做出的那个,让我后悔至今的决定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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