今典生活
我在网上搜索“应届生落户”，弹出来好多咨询机构。其中一家看起来特别正规——网站上挂着成功案例，还有所谓的“专家团队”照片，每个人都穿着西装，笑容专业。我加了客服微信，对方秒回。
“同学你好，我们今年已经帮助37名应届生成功落户了。”
这句话直接戳中了我最脆弱的地方。37个，听起来多么可靠。
客服发来一份服务协议，密密麻麻的条款我看不太懂，但那个价格让我犹豫了——两万八，是我三个月的房租。我截图给妈妈看，她在老家当了一辈子老师，说：“如果能办成，这钱该花。但要确认清楚，别被骗了。”
现在回想起来，妈妈的话像预言一样。
我反复问客服：“如果办不下来能退款吗？”
对方发来一段语音，是个很温柔的女声：“同学你放心，我们是有正规资质的机构。如果因为政策原因办不下来，我们会全额退款。协议里都写清楚了。”
就是这句“全额退款”，让我放下了最后的戒备。那天晚上，我躺在床上，已经想象着自己拿到户口卡的样子，甚至想到了以后能把爸妈接来北京…
付款是在一个周五的下午。我打开手机银行，输入金额的时候手有点抖。28000，确认。转账成功的页面跳出来，客服立刻发来一个笑脸：“收到款项，下周一就会有专属顾问联系您。”
那个周末格外漫长。我时不时翻看和客服的聊天记录，一遍遍告诉自己，这事稳了。
周一，我等了一整天，没有人联系我。晚上八点，我忍不住问客服，对方说：“顾问老师今天在人社局办事，明天一定联系您。”
周二下午，终于有个自称王老师的人加我微信。他问了我的基本情况，然后说：“材料先准备起来，毕业证、学位证、报到证…”这些都是我自己就知道要准备的东西。我问具体流程和时间节点，他开始说一些很官方的话：“要根据人社局的通知来…我们会第一时间通知你…”
接下来的两周，王老师的回复越来越慢。问三句回一句，还都是“在跟进”“别着急”这种话。我开始失眠，半夜醒来第一件事就是看手机，生怕错过什么消息。
一个月后，落户政策出了明确时间表。同学们都在准备材料了，我却连需要提交什么都不知道。我给王老师发微信，发现已经被删除了。
那一刻，我整个人都懵了。手指发抖地给之前的客服发消息，显示对方账号异常。打公司电话，永远是“您拨打的电话正忙”。
我坐在出租屋的地板上，北京的夏天特别热，但我浑身发冷。两万八，是我省吃俭用攒下来的，也是爸妈的血汗钱。我就这样坐着，从天亮坐到天黑，连开灯的力气都没有。
最难受的是第二天还要去上班。对着电脑屏幕，眼泪不停地打转。同事问我怎么了，我只能说眼睛不舒服。那段时间，我每天下班就到处找维权的方法，打12315，问律师朋友，还在网上找到了其他被骗的同学。
我们建了个群，一共八个人，最多的被骗了五万。有个女生说，她妈妈生病住院，这笔钱本来是给妈妈买药的。还有个男生，因为错过了落户时间，只能离开北京回老家。
“我不能就这么算了。”我在群里说，“我要去他们公司看看。”
按照注册地址找过去，那是个共享办公区。前台查了半天，说这家公司上个月就退租了。我站在空旷的大厅里，看着来来往往的年轻人，突然觉得特别讽刺——他们中可能有人正在为落户发愁，也可能有人就是下一个受害者。
这件事过去一年了，钱最终没能追回来。但它教会了我很多。
我现在在一家正规的人力资源公司工作，经常帮应届生办理落户。每次看到他们忐忑的样子，就像看到当年的自己。我都会多说几句，把流程讲得特别细，提醒他们一定要通过正规渠道办理。
上周，我又帮一个清华的博士办完了落户。他非要请我吃饭感谢，我说真不用，这是我的工作。临走时，他突然很认真地说：“师兄，你知道吗？对我们外地学生来说，户口不只是一张纸，它意味着在这座城市扎根的希望。”
我点点头，没告诉他我的故事。有些跟头，总要有人摔过，才知道哪里有个坑。只是希望，摔过的人能少一点，再少一点。
现在偶尔看到关于落户诈骗的新闻，我还是会心里一紧。那两万八，说多不多，说少不少。它让我付出了代价，也让我长大了——在这个充满机会也布满陷阱的城市里，保持清醒和谨慎，可能是比学历更重要的必修课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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