事情要从去年夏天说起。我当时刚辞了职,正在找新工作,手头有点紧。一个以前玩得还不错的哥们儿,大刘,找到了我。我俩在烧烤摊上,几杯啤酒下肚,他神神秘秘地凑过来跟我说:“有个轻松来钱的活儿,干不干?就用用你的银行卡,帮朋友的公司走走账,一天给你五百块。”
我当时心里咯噔一下,隐约觉得不对劲,就问:“走账?走什么账?会不会有问题?”
他拍着胸脯,信誓旦旦:“能有啥问题!就是人家公司账户流水不够,用咱们的个人卡过一下资金,显得业务多,好看。都是正经生意,就是帮个小忙。”他还特意强调,“又不是让你去偷去抢,就是用一下你闲置的卡,躺着就把钱赚了。”
一天五百。那段时间,我正为下个月的房租发愁,这个数字对我诱惑太大了。心里那个贪念的小火苗,“噌”一下就起来了。我拼命给自己找理由:大刘是熟人,不会坑我;就是走走账,又不是洗钱;那么多人都这么干,法不责众……那点微弱的警惕心,在“轻松快钱”面前,彻底败下阵来。我甚至都没好意思多问几句,具体是什么公司,走的是什么账,仿佛问多了,就显得自己胆小,断了自己的财路。
第二天,我就把自己一张平时不怎么用的银行卡,连带密码、U盾,都交给了大刘。他接过东西,当场就塞给我一千五百块,说是三天的“预付款”。捏着那叠崭新的钞票,我心里那点不安瞬间被冲散了,甚至还有点沾沾自喜,觉得这钱来得太容易了。
头一个星期,风平浪静。我的手机银行偶尔会收到短信提示,有大额资金入账,几十万上百万的,但很快又被转走。卡不在我手上,我也看不到具体流水。大刘隔几天就给我转几百块“辛苦费”。我像个鸵鸟一样,把头埋在沙子里,不去想,不去问,只管收钱。
转折发生在一个月后。那天下午,我正在家里打游戏,突然接到大刘一个电话,语气前所未有的慌张:“兄弟,出事了!我那朋友公司被查了,你……你那卡可能有点麻烦,最近小心点!”
我脑子里“嗡”的一声,游戏里的人物瞬间倒地,屏幕灰了。我追问他到底怎么回事,他却支支吾吾,最后直接挂了电话,再打过去,已经是关机。那一刻,我浑身发冷,手心里全是冷汗。我知道,天塌了。
害怕什么,就来什么。两天后的清晨,门外传来了急促的敲门声。打开门,是两名穿着制服的警察。他们亮出证件和搜查令,表情严肃。我知道,完了。
在公安局,我看着民警调出的我那银行卡的流水记录,整个人都懵了。短短一个月时间,这张卡的流水高达近千万!而且,那些资金的来源和去向极其复杂,分明就是一个电信网络诈骗团伙的“跑分”账户,专门用来接收、转移骗来的赃款。而我,在不知情的情况下,成了他们的帮凶,提供了关键的支付工具。
民警告诉我,我这种行为,已经构成了“帮助信息网络犯罪活动罪”,简称“帮信罪”。我当时就哭了,是真的害怕,也是真的后悔。我反复解释,说我不知情,我只是借卡给朋友,我没参与诈骗。可警察反问我一句:“你不知道?那你收的那些‘辛苦费’,你觉得是为什么给你的?天上会掉馅饼吗?”
这句话,像一记重锤,砸得我哑口无言。
后续的过程,像一场模糊而压抑的梦。刑事拘留,检察院批准逮捕,然后就是开庭。法庭上,检察官宣读的起诉书,每一个字都像针一样扎在我心上。我认罪认罚,律师也尽力为我做了辩护,强调我初犯、偶犯,认罪态度好,且并未直接参与犯罪核心环节。
但错了就是错了。最终,法官当庭宣判:有期徒刑三个月,并处罚金。
听到判决的那一刻,我反而有种尘埃落定的麻木。我回头看向旁听席,父母仿佛一夜之间老了十岁,母亲捂着嘴,眼泪不停地流,父亲紧锁着眉头,那双曾经为我感到骄傲的眼睛里,满是失望和痛心。我不敢再看,迅速扭回了头。
进看守所的那天,是我人生中最黑暗的一天。厚重的铁门在身后“哐当”一声关上,隔绝了外面的一切。上交个人物品,换上统一的号服,走进狭窄、拥挤的监室。那里面,混合着消毒水、汗水和绝望的味道,让我一阵阵反胃。
接下来的三个月,我失去了自由,失去了尊严,也几乎失去了对时间的感知。每天的生活被严格规定,起床、吃饭、学习、静坐、睡觉,周而复始。高墙上的铁丝网,把天空切割成一小块、一小块。我常常望着那一小片天,回想过去自由的时光,回想那个在烧烤摊上轻易被五百块钱打动的自己,悔恨像藤蔓一样缠绕着我,越勒越紧。
我悔,我悔不该贪图那点小利,迷了心窍。我悔,我悔不该轻信所谓朋友的承诺,丧失了基本的判断。我悔,我悔不该在法律的红线面前,心存侥幸。
同监室的人形形色色,但很多人的故事,都和我类似,都是因为各种“小事”、“糊涂事”进来的。听着他们的经历,我更加明白,法律从来不是儿戏,它就在我们身边,时刻规范着我们的行为。一步踏错,付出的代价可能就是无法挽回的自由和清白。
三个月,终于熬到了头。出狱那天,当我再次走出那扇铁门,看到外面刺眼的阳光和等候我的父母时,我跪在地上,抱着他们失声痛哭。外面的世界一切如旧,但我知道,我已经不一样了。我的档案里,永远地留下了一个污点。
如今,我已经开始了新的生活,找了一份踏实的工作。我再也不敢碰任何来路不明的“快钱”,也彻底和大刘那样的人断了联系。每当有人用“轻松赚钱”的由头来找我,或者我自己心里冒出一点点投机取巧的念头时,看守所里那三个月的日日夜夜,就会清晰地浮现在我眼前。
那段经历是我人生中最惨痛的教训。我想用我的故事告诉所有可能心存侥幸的人:永远,永远不要用自己的银行卡,去帮别人做任何你不清楚的资金流转。那不是“倒钱”,那是在倒卖你自己的未来和自由。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,当你觉得一个赚钱方式特别轻松时,它背后很可能就是一个万丈深渊。法律的红线,碰不得,一步都碰不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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