强子是我发小,光屁股玩到大的交情。他脑子活,很早就出来做生意,在我们那帮朋友里算是混得不错的。那天他火急火燎地找到我,在咖啡馆里,压低了声音跟我说:“兄弟,遇上点事儿,你得帮帮我。”
我心里咯噔一下,忙问怎么了。
他摆摆手,一脸“你懂的”表情:“没啥大事,就是公司最近账上有点问题,需要过一笔钱,走走流水。用我的账户不太方便,想借你的银行卡用一下。你放心,绝对干净,就是走个形式,顶多两三天,钱转进来,马上就转出去。完了我给你包个大红包,请你吃一个月的饭!”
我当时第一反应是犹豫。毕竟涉及到钱,还是公账,总觉得有点不踏实。我皱着眉没立刻答应。
强子一看我这样,立刻搂住我肩膀,语气带着点埋怨:“咱俩这关系,我还能坑你?你想想,从小到大,我什么时候骗过你?上次你爸住院,是不是我连夜开车送你回去的?这就是个流程问题,现在好多公司都这么操作,不然银行那边卡得严,生意没法做了。”
他提起我爸住院的事,我心里那点犹豫立刻消散了大半。是啊,强子是我过命的兄弟,他开口求我,我能不帮吗?再说,就是转个账,钱在我账户里停一下而已,能出什么事?那种“帮朋友两肋插刀”的义气,和“应该没什么问题”的侥幸心理,像两股麻绳,把我脑子里那点警惕性捆得结结实实。
“行吧,”我点了点头,“需要我做什么?”
强子脸上立刻笑开了花,用力拍着我后背:“够意思!就知道找你准没错!”
接下来的事情很简单。我把我的银行卡、身份证照片都给了他,还配合他去了趟银行,按照他的指示,在柜台和手机银行上操作了几次。看着账户里突然多出来的几十万,我心里有点发虚,但强子一直在旁边说“没事,正常流程”,我也就强迫自己安下心。钱确实如他所说,没待几天就转走了。他说话算话,给我转了两千块钱,还请我吃了顿海鲜。
那顿饭吃得很开心,我甚至觉得这忙帮得挺值,既全了兄弟情义,又得了实惠。我完全没意识到,自己已经亲手推开了通往深渊的大门。
大概过了小半年,一个平平无奇的周二上午,我正准备出门上班,敲门声响了。不是急促的“咚咚咚”,而是沉稳、有力的“叩,叩,叩”。我打开门,外面站着两名穿着制服的警察。
“是李XX吗?”为首的警察亮出证件,语气平静却不容置疑,“你涉嫌参与一起虚开增值税专用发票、非法洗钱的案件,这是拘留证,请跟我们走一趟,配合调查。”
我当时脑子“嗡”的一声,一片空白。虚开发票?洗钱?这些词我只在新闻里听过,跟我有什么关系?我下意识地辩解:“警察同志,你们是不是搞错了?我是守法公民,我什么都没干啊!”
“去年十月,你的个人账户有几笔大额资金异常流动,总计超过两百万,与一个我们已经掌握的犯罪团伙有关。请你回去协助调查。”
两百多万?我账户里什么时候有过两百多万?我猛地想起了强子,想起了那次“走账”。冷汗瞬间就下来了,从额头到后背,一片冰凉。那一刻,我才真正明白,强子所谓的“走流水”,到底是什么勾当。
在审讯室里,面对着警察出示的一笔笔转账记录、聊天记录,以及强子那边已经查实的口供和证据,我整个人都是懵的。我语无伦次地解释,说我只是帮朋友忙,我不知情,钱我一分没拿(那两千块和一顿饭,在证据面前显得如此可笑)。我反复强调我和强子的关系,试图证明我的“无辜”。
负责案子的老警官看着我,叹了口气,他的话我至今记得清清楚楚:“小伙子,法律上讲,没有‘不知者无罪’这一说。你是具备完全民事行为能力的成年人,应当知道出借个人银行账户是违规的,也应当预见到自己的账户被用于非法活动的可能性。你说你不知道具体是虚开发票,但你的行为,客观上为他们的犯罪提供了关键帮助。这叫‘帮助犯’,明白吗?”
“帮助犯”三个字,像三根钉子,把我死死地钉在了被告席上。
后来的流程,快得让我反应不过来。检察院提起公诉,法院开庭。站在被告席上,听着公诉人宣读起诉书,那一串串法律条文和犯罪事实,像鞭子一样抽在我身上。我穿着黄色的马甲,不敢抬头看法官,也不敢看旁听席。我爸妈就坐在那里,我能感觉到他们投来的目光,那目光里有震惊,有不解,更多的是心痛。我一辈子都忘不了我妈那种眼神。
强子作为主犯,被判了重刑。而我,这个他口中的“好兄弟”,因为提供账户,构成共犯,被判处拘役三个月,并处罚金。
宣判那一刻,我腿一软,差点没站住。三个月,不算长。但后面跟着的“拘役”两个字,意味着我有罪。我的人生,从此有了一个永远无法擦除的污点。
我被送往看守所。进去的第一天,是所有尊严被彻底打碎的一天。脱光衣服,检查身体,换上统一的囚服,剃短头发。那个冰冷的推子贴着头皮过去的时候,我感觉剃掉的不是头发,是我过去几十年作为一个正常人的所有体面和骄傲。
监室不大,挤了十几个人。空气里弥漫着汗味、脚臭味和一种难以形容的绝望气息。铁门“哐当”一声关上的时候,那声音不仅锁住了我的身体,好像也把我心里所有的光都给堵死了。第一天晚上,我根本睡不着,躺在硬邦邦的板铺上,盯着天花板上那盏昏黄、彻夜不灭的灯,眼泪止不住地流。我不敢哭出声,只能用被子死死捂住嘴。我恨强子,他毁了我!但我更恨我自己,恨我那愚蠢的义气,恨我那要命的侥幸心理。我怎么就那么傻?别人画个圈,我就心甘情愿地往里跳。
在里面,时间过得特别慢。每天就是机械地起床、整理内务、吃饭、学习、有限度的放风。没有手机,没有网络,与世隔绝。我最盼望的就是家里来信。我爸的字写得不好看,歪歪扭扭的,但每一封信我都反复看,看得纸张都起了毛边。信里从不提案子,只说家里一切都好,让我好好改造,注意身体,他们等我回家。我妈有一次托人给我捎进来两双她亲手纳的鞋垫,针脚密密的。我拿着那鞋垫,躲在厕所的角落里,哭得像个孩子。那种感觉,不是伤心,是悔恨啃噬着五脏六腑的疼。
同监室有个因为经济犯罪进来的老大哥,看我一直情绪低落,有天放风时悄悄跟我说:“小伙子,别钻牛角尖了。到了这儿,栽了,就得认。吃一堑,长一智,以后的路还长,记住这个教训就行。”
他的话,像一根针,戳破了我心里那个充满委屈和愤懑的气球。是啊,我得认。法律已经给了我判决。我再怎么觉得自己冤,我的行为在事实上已经触犯了法律,造成了危害。这个责任,我必须自己扛起来。
那三个月,是我人生中最痛苦的沉淀期。失去了所有外在的自由和喧嚣,我才真正开始面对自己,审视自己过去三十多年的人生。我所谓的“哥们义气”,其实是多么的无知和廉价;我那点侥幸心理,在法律的铁轨面前,又是多么的不堪一击。
三个月期满,我走出看守所的大门。那天阳光刺眼,我眯着眼睛,好半天才适应。我爸妈就站在门口等我,我爸的头发白了一大片,我妈的眼睛又红又肿。我们三个人抱在一起,一句话也说不出来,只有眼泪不停地流。
回家后,我注销了那张惹祸的银行卡,切断了和强子那个圈子所有的联系。我找了一份新的工作,从最基础的岗位做起。生活好像回到了正轨,但有些东西,永远地改变了。
我的档案里,永远地留下了“拘役三个月”的记录。这个记录,像一道无形的枷锁,会在很多关键时刻跳出来提醒我——公务员、事业单位、一些好的大型企业,这些门,对我已经关上了。每次需要填表,写到“有无犯罪记录”这一栏时,我的手都会停顿一下,心里像被针扎一样刺痛。
朋友聚会,偶尔还会有人提起强子,唏嘘几句。我只是听着,不再插话。我无法原谅他,但我更无法原谅当初那个轻率的自己。
现在,我把我的经历说出来,不是想博取同情,更不是为自己开脱。我犯了错,受到了惩罚,这是我应得的。我只是希望,我的这个故事,能像一个路标,立在一个危险的岔路口。
如果你看到这个路标,如果你也遇到了类似的情况,有朋友、亲戚甚至领导,用各种理由让你“帮个忙”,用你的
未经允许不得转载:今典生活 » 内容均为网友投稿,不排除杜撰可能,仅可一观。
今典生活
热门排行
阅读 (29)
1市场调研助理:协助项目的问卷整理阅读 (27)
2曾共看的日落,成单人余晖阅读 (25)
3扫码领洗发水,收到后是小瓶装阅读 (25)
4在跨境电商做选品:从踩坑滞销到爆单的选品逻辑阅读 (23)
5代买限量零食黄牛发错口味