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衣柜樟脑丸是他买的木质香味

    这事儿还得从那个周末的午后说起。

    我正收拾换季衣物,在衣柜最深处摸到一个硬邦邦的小圆球。凑近一闻,那股熟悉的木质香味便飘了过来——不刺鼻,带着点沉稳的甜,像老家具被阳光晒过后散发的气息。这是他用过的樟脑丸,确切地说,是他买回来的。

    他是我父亲。

    父亲是个沉默寡言的人,话不多,做的却总比说的多。小时候家里条件一般,母亲总抱怨衣柜里的衣服爱发霉。那个周末,父亲一声不响地骑车出去了,回来时手里拎着个塑料袋。我好奇地凑过去看,他掏出一个纸盒,上面印着“天然樟脑丸·木质香型”。他仔细地拆开包装,把那些白色的小球一个个放进衣柜的角落,动作很轻,像在安置什么宝贝。

    “这个味道好,”他放完后对我说,“不像以前那种,冲鼻子。”

    确实好闻。从那以后,我的每件衣服都带着这股淡淡的木质香。上学时,坐在教室里,偶尔能闻到袖口传来的味道,就会想起家。后来去外地读书,在宿舍打开行李箱,那股熟悉的味道飘出来,眼眶突然就湿了——原来想家,是有味道的。

    父亲不擅长表达感情。我考上大学那年,他送我到车站,只说了一句“照顾好自己”。车开动了,我从车窗回头,看见他还站在原地,手举到一半,像是要挥,又没完全挥起来。那一刻我突然明白,他的爱就像这些樟脑丸,藏在看不见的地方,默默地守护着。

    工作后回家少了。每次回去,打开衣柜,那股木质香味依然在。母亲说,父亲隔段时间就会换新的樟脑丸,说是怕我的衣服被虫蛀。其实我一年在家住不了几天,那些衣服大多还是中学时穿的,早就穿不下了。

    去年冬天,父亲生病住院。我赶回去照顾,给他收拾换洗衣物时,特意从衣柜里拿了几件。在医院,护士换药时笑着说:“您衣服上的味道真好闻。”父亲难得地笑了:“我女儿喜欢这个味道。”

    我愣住了。原来他一直记得。

    后来我才知道,他买这个香型,仅仅是因为有一次听见我说讨厌普通樟脑丸的刺鼻味。就这么一句无心的话,他记了这么多年。

    上个月整理父亲的抽屉,发现一盒还没拆封的樟脑丸,还是那个牌子,那个木质香味。盒子上积了薄薄一层灰。我拿着那盒樟脑丸,在椅子上坐了整整一下午。

    味道真是神奇的东西。它能瞬间打开记忆的闸门,让那些你以为已经遗忘的细节重新变得鲜活。这木质香味里,藏着他多少个默默付出的午后?藏着多少次他独自去超市,在货架前仔细挑选的身影?

    如今我也成了家,家里的衣柜用的还是这个香型的樟脑丸。先生起初不解,说现在有更先进的防潮防虫方法。我给他讲了这个故事,他听完后,再没提过要换。

    有时深夜失眠,我会打开衣柜,让那股木质香味飘出来。它让我想起父亲不善言辞的爱,想起那些他从未说出口却一直都在的关怀。这味道成了我们之间特殊的语言,比千言万语都来得深刻。

    这世上最深的爱,大概就是这样吧——不说疼你,却在你不知道的地方,悄悄放上一颗带着木质香味的樟脑丸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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