今典生活
“你该睡了。”他的声音从耳机里传来，轻轻的，带着白天忙碌后的疲惫，却依然温柔。
我嗯了一声，眼睛却还睁得大大的。异地恋最难熬的就是这些夜晚。白天被工作填满还好，一到晚上，思念就像潮水一样漫上来，淹没了整个房间。我翻了个身，被子窸窸窣窣地响。
“睡不着？”他问。
“不想睡。”我说，“睡着了，今天就不能和你说话了。”
他笑了，笑声低低的，很好听：“傻不傻，明天还能说话啊。”
可我知道不一样。每一天都是独一无二的，少说一分钟，就真的少了一分钟。我看着他屏幕里的脸——头发有点乱，大概是刚洗完澡；穿着那件我熟悉的灰色T恤，领口有点松了；背景是他租的公寓的白墙，墙上挂着我送他的画。
“你给我讲个故事吧。”我说。
“讲什么故事呢...”他想了想，“讲个小兔子和小熊的故事？”
我点点头。其实他根本不会讲故事，每次都是小兔子想吃蜂蜜，小熊去摘，然后摔了一跤，老套得很。但我就爱听他讲，爱看他认真编故事时微微皱眉的样子。
他开始了，声音平稳。我听着，眼睛慢慢眯起来。不知过了多久，我感觉自己快要沉入睡眠的深渊，猛地又惊醒。
“我睡着了？”我迷迷糊糊地问。
“还没呢，”他声音更轻了，“快睡了。”
我又闭上眼睛。这次能感觉到睡意像温暖的毯子一样包裹着我，很舒服，很安全。在半梦半醒之间，我还能隐约听见他的呼吸声，均匀而绵长。
不知过了多久，我忽然惊醒。房间里一片漆黑，只有手机还亮着。我凑近屏幕，看见他靠在床头，眼睛闭着，头微微歪向一边——他睡着了。
可他手机的摄像头还对着他的脸，视频通话还在继续。
我静静地看着他。睡着的他看起来比平时柔和许多，嘴唇微微张着，像个小孩子。偶尔他会轻轻咂一下嘴，或者睫毛颤动一下，不知道在做什么梦。屏幕右上角的小窗口里，是我自己睡意朦胧的脸。
我没有挂断，就这样看着他。想起去年冬天，我们还没异地的时候，有一次我发烧，他请了假在家陪我。我睡到半夜醒来，发现他就坐在床边打盹，手还紧紧握着我的手。那时我觉得，有他在，生病都不那么难受了。
现在，隔着屏幕，他依然在用他的方式陪着我。
夜深了，窗外偶尔有车驶过，灯光在天花板上划过一道转瞬即逝的光带。他的呼吸声通过耳机传来，平稳而安宁。我悄悄把手机拿近一些，仿佛这样就能离他近一点。
有一次我问他，为什么总要等我先睡。
他说：“因为我想让你知道，不管你什么时候需要我，我都在。”
“可是你第二天还要上班啊。”
“看你睡得香，比我多睡那几个小时更重要。”
我记得他说这话时认真的表情，眼睛亮亮的，像盛满了星星。
现在轮到他先睡着了。我看着屏幕里的他，心里软成一片。这个傻瓜，明明自己累得不行，还非要硬撑着陪我。我轻轻对着屏幕说：“晚安。”
他当然听不见，但在梦里，也许能感觉到吧。
后来我也迷迷糊糊又睡着了。第二天早上醒来，视频通话竟然还在继续。他已经醒了，正在轻手轻脚地穿衣服，生怕吵醒我。
“早安。”我小声说。
他转过身，对着摄像头笑了：“睡得好吗？”
我点点头。其实半夜醒了好几次，但每次看见屏幕那头的他，就又安心地睡去了。
“我昨晚是不是先睡着了？”他有点不好意思地问。
“是啊，睡得可香了，还打呼噜呢。”我逗他。
他立刻紧张起来：“真的？我怎么不知道我会打呼噜？”
我哈哈大笑，他才明白我在开玩笑，无奈地摇摇头：“学坏了。”
这样的早晨，仿佛我们真的在一起，只是他在卧室，我在客厅。
现在，我们已经结束异地，住在了一起。但那段隔着屏幕互道晚安的日子，我永远都不会忘记。尤其是那些他等我先睡着的夜晚，还有那个罕见的、我先睡着而他还在守候的夜晚。
昨晚整理旧手机，我又翻出了当时的截图——他靠在床头睡着的样子，那么安静，那么温柔。我把这张照片设成了手机壁纸。
他看见了，从后面抱住我：“这么丑的照片你还留着。”
“哪里丑了，”我说，“这是我见过最帅的样子。”
因为我知道，每一通不肯挂断的视频电话，每一次强撑睡意的陪伴，都是他在一千多公里外，能给我的最真实的温暖。爱从来不是轰轰烈烈的誓言，而是这些深夜里无声的守候，是宁愿自己困得睁不开眼也要等你先睡着的温柔。
如今我们睡在同一张床上，翻身就能碰到彼此，再也不用隔着屏幕说晚安。但偶尔我半夜醒来，还是会习惯性地看向他那侧的床头——他就在那里，呼吸平稳，真实而温暖。
而我知道，无论未来我们在哪里，无论还会经历什么，那些深夜里不肯先挂断的视频通话，已经成了我心底最柔软、最坚定的部分。它们告诉我，爱一个人，就是愿意在每一个孤独的夜晚，成为对方最安心的守候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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