今典生活
记得第一次，是我工作上遇到了不小的挫折，情绪低落到谷底。晚上和他通话时，声音都是蔫儿的。他听我说完所有委屈，没有急着讲大道理，也没有空洞地安慰我，只是温柔地说：“今晚我给你讲个故事吧。”
他讲的是两只小松鼠准备过冬的故事。他说有一只叫团团的小松鼠，在收集松果时不小心从树上摔下来，辛苦攒的松果撒了一地。团团又疼又委屈，坐在树下掉眼泪。这时另一只叫圆圆的松鼠走过来，没有急着帮它捡松果，而是先轻轻拍了拍它的背，然后讲了个笑话逗它笑。
“你知道松鼠最怕什么吗？”他在电话那头问，声音里带着笑意，“最怕遇到松果刺客——就是那种看起来是松果，其实会突然跳起来挠你痒痒的坏家伙。”
我忍不住笑出声来。他继续讲着，说圆圆陪着团团一颗一颗捡起松果，还在树洞里发现了一颗心形的松果，它们决定把这颗特别的松果种在春天里。
故事很简单，没什么惊天动地的情节，但听着他温和的声音，我紧绷的神经慢慢松弛下来。他讲故事时有个习惯，会在关键处故意停顿，让我猜接下来会发生什么；会在描述场景时加入很多生动的细节，比如“树洞里有干枯的苔藓做成的垫子，闻起来有阳光的味道”；还会模仿不同角色的声音，虽然模仿得不太像，却特别可爱。
后来这就成了我们的习惯。不论多晚，不论他那天忙不忙，睡前故事从没间断过。他不在的日子里，这些故事成了陪伴我入睡的最温柔的方式。
有一次我重感冒，鼻塞得厉害，躺在床上浑身不舒服。他知道后，那天晚上讲了一个关于小火苗的冒险故事。他说有一簇小火苗，它不像其他火苗那样熊熊燃烧，而是保持着恰到好处的温暖。这簇小火苗踏上旅程，要去寻找能让生病的人感觉舒服一点的“温暖之花”。
他描述小火苗如何小心翼翼地穿过露珠森林，如何与夜风成为朋友，如何在月光下找到那朵散发着柔和光晕的花。他讲得很慢，很轻柔，我闭着眼睛听着，仿佛真的能感受到那恰到好处的温暖包裹着不适的身体。不知什么时候就睡着了，那是我生病以来睡得最安稳的一觉。
还有段时间，我因为一个项目压力特别大，连续好几天失眠。他察觉后，开始给我讲一个连载的星空冒险故事。主角是一颗有点害羞的小星星，它不敢像其他星星那样明亮地闪耀，直到有一天遇到了迷路的星船。
每天晚上，小星星都会在星船上遇到新的朋友，解决新的问题。他讲故事时，会特意把场景设定在宁静的夜空里，用那种能让呼吸不自觉慢下来的语调：“小星星轻轻地、轻轻地闪烁着，就像这样——缓慢而规律，远处的星云像柔软的毯子……”
通常故事还没讲完，我就已经进入梦乡。后来我开玩笑说，他的故事比安眠药还管用。他却在电话那头很认真地说：“不是我的故事好，是你终于放松下来了。”
最让我难忘的，是有次我们因为一点小事闹了不愉快。其实不是什么原则性问题，就是异地恋中常见的误解和情绪积累。那天晚上通话时，气氛有些僵硬，聊了几句就陷入了沉默。我以为那天不会有故事了，心里空落落的。
就在我准备道晚安时，他突然开口：“今晚的故事，是关于两只相隔很远的小熊。”
他讲一只北方的小熊和一只南方的小熊，它们用彩虹搭了一座桥。可是有一天彩虹消失了，两只小熊都很着急。北方的小熊试着用云朵写信，南方的小熊想用风传递消息，可都不顺利。后来它们同时想到——可以借助月光啊，月光每晚都会如期而至，温柔地洒在彼此身上。
“你看，”他在故事结尾轻声说，“即使彩虹暂时不见了，月光永远都在。”
我的眼泪一下子就涌出来了。所有的小情绪在那一刻消散无踪，只剩下满心的柔软。那通电话我们聊到很晚，把所有没说开的话都说了出来。
现在回想起来，那些隔着电话讲故事的夜晚，每一个细节都还清晰如昨——他思考时轻轻的呼吸声，讲到有趣处自己先忍不住的笑声，还有那句固定的结束语：“好了，今天的故事就到这里，我的小朋友该睡觉了。”
后来我们终于结束了异地，可以面对面讲故事了。但偶尔当我失眠，还是会撒娇让他像从前那样，在耳边轻声讲个故事。效果一如既往地好——不是因为故事本身，而是那种被全心全意呵护着的感觉。
那些声音穿过千里，带着温度抵达的夜晚，成了我记忆里最柔软的部分。在见不到面的日子里，他用最朴素的方式，一页一页地，为我搭建了一个随时可以躲避风雨的童话。而我知道，无论过去多久，只要闭上眼睛，依然能回到那些被故事和温柔包裹的夜晚——就像他始终在身边，从未离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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