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天晚上,我们本来窝在沙发上看电影,他搂着我,我靠在他肩上,空气里都是爆米花的甜香。电影结束,我随口说:“周末约了小雅去新开的那家书店,她说那儿的咖啡特别棒。”
我能感觉到他肩膀的肌肉突然绷紧了。“又和她出去?”他的声音沉了下来。
“怎么了?”我坐直身子,“我和小雅几乎每周都见面,你又不是不知道。”
他叹了口气,那种长长的、带着明显不耐烦的叹气。“我知道。我只是觉得……你那个闺蜜,负能量太重了。每次你们见面回来,你都要跟我念叨半天她的那些糟心事,不是工作不顺心,就是又和哪个男生暧昧不清。听得我都烦了。”
这话像根针,一下子扎进了我心里最柔软的地方。小雅是我大学室友,我们一起熬过无数个通宵复习的夜晚,分享过初恋的甜蜜和失恋的苦涩。工作后,虽然各自忙碌,但这份感情从未褪色。在我心里,她早就是家人了。
“她是我最好的朋友!”我的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,“她现在处境是不太好,工作感情都不顺利,我不该关心她吗?你凭什么说她负能量?”
“我不是不让你关心朋友,”他试图解释,但语气依然生硬,“我只是觉得,你被她影响了。以前你多开朗,现在动不动就唉声叹气,为她的那些破事操心。我不想看到你这样。”
“什么叫‘破事’?”我彻底火了,猛地站起来,“在你眼里,我的朋友,我的感受,都是‘破事’对不对?你就是看不起她,觉得她矫情,觉得我们俩的友谊一文不值!”
“你能不能讲点道理?我是在乎你!”他也站了起来,我们之间隔着不到两米的距离,却像隔着一道深谷。
“你在乎我就是贬低我的朋友?”眼泪不争气地涌了上来,“你根本不懂!你根本不知道她对我有多重要!”
那场争吵最终以我的摔门而出告终。我跑到楼下的小花园,坐在冰凉的石凳上,眼泪啪嗒啪嗒地掉。夜风很凉,但比不上心里的寒意。我那么爱的一个人,怎么会对我最珍视的友谊如此不屑一顾?他那些话,不仅否定了小雅,更像是否定了我的一部分。
我在外面待了一个多小时,等他发来的十几条微信和几个未接来电,才慢吞吞地上楼。进门时,他正坐在沙发上,双手插在头发里,看上去很疲惫。
“我们别吵了,”他哑着嗓子说,“先睡觉吧。”
那一夜,我们背对着背,中间的空隙大得能再躺下一个人。我知道他也没睡着,他的呼吸又重又乱。黑暗里,我盯着窗帘缝隙透进来的一点微光,心里翻江倒海。
我想起刚和他在一起的时候。他喜欢看科幻大片,我觉得打打杀杀很无聊;我爱看文艺爱情片,他觉得矫情做作。但我们从没为此红过脸。他会陪我看我喜欢的电影,虽然看到一半经常睡着;我也会跟他去IMAX影院,被震耳的音效吵得头疼,但看到他兴奋地跟我讲解剧情的样子,又觉得一切都值得。我们互相吐槽对方的品味,却也默默接纳了彼此的不同。
为什么到了朋友这里,就行不通了呢?
我又想起小雅。她确实处在一个人生的低谷期,感情和工作接连受挫,变得有些敏感和悲观。每次见面,她都会跟我倾诉很多烦恼。而我,总是恨不得把所有的正能量都给她,帮她分析,给她打气,有时甚至比她还着急。我把她的烦恼带回了家,带到了我和他的二人世界里。我忽然意识到,也许他反感的,并非小雅这个人,而是那种持续不断的、低气压的情绪负担。他是在心疼我。
想到这里,心里的坚冰好像裂开了一道缝。
第二天是周六,我们俩像约好了一样,绝口不提昨晚的争吵,但气氛依旧尴尬。中午,他默默地做了我爱吃的糖醋排骨,给我夹了好几块。我低头吃着,鼻子有点发酸。
吃完饭,我主动去洗碗。他靠在厨房门框上,看着我。水哗哗地流着,他终于开口了。
“对不起,”他说,“我昨天话说重了。我不该那样评价你的朋友。”
我关掉水龙头,转过身看着他。他的眼神里有愧疚,也有认真。
“我也想了想,”我擦干手,轻声说,“可能我最近是太沉浸在小雅的情绪里了,把很多负面东西带给了你。你听着是会觉得累。”
他走过来,握住我的手:“我不是要你疏远她。她是你的好朋友,我知道她对你的意义。我只是……只是希望你能开心点。看到你因为她的事那么发愁,我不好受。”
“我明白。”我点点头,“但你能不能试着理解一下?小雅她现在真的很需要我。就像……就像你那个好兄弟阿杰,去年他失恋,天天找你喝酒,一喝就哭得稀里哗啦,你不也陪着他熬过来了吗?”
他愣了一下,随即若有所思地点点头:“你这么一说……我好像有点懂了。那时候我觉得陪兄弟是应该的,没想那么多。”
“对啊,”我靠进他怀里,声音闷在他的胸口,“朋友不就是这样的吗?风光时一起笑,落魄时一起扛。你不能只接受我开朗活泼的一面,却拒绝接纳我因为朋友而生的烦恼和忧愁啊。那都是我。”
他紧紧抱住我,下巴抵着我的头顶:“是我太狭隘了。我只想着保护你,却忘了尊重你的世界。你的朋友是你生命里很重要的一部分,爱你就应该接受你的全部,包括你的友谊。”
那一刻,我心里所有的委屈和愤怒都烟消云散了。我们就这样静静地抱了很久。
从那天起,我们之间有些东西不一样了。
我不再把他当成情绪的“垃圾桶”,每次和小雅见面后,我会跟他分享一些有趣的细节,而不仅仅是诉苦。我也会注意调整自己的状态,在关心朋友的同时,不让自己过度卷入她的情绪漩涡。
而他呢,变化更大。他会主动问起:“小雅最近怎么样?工作有着落了吗?”有一次,小雅送了我一盆多肉,他居然认真地研究了半天怎么养护,还给它换了个更漂亮的花盆。周末我们偶尔会一起和小雅吃饭,他虽然话不多,但也会礼貌地和她聊几句。他看到了小雅幽默、体贴的另一面,不再仅仅把她定义为一个“负能量源”。
上个星期,小雅终于找到了一份心仪的工作。我们三个一起吃了顿饭庆祝。席间,小雅端起酒杯,对我男朋友说:“谢谢你啊,一直这么照顾她。”她冲我眨眨眼。
他笑了笑,和我对视一眼,然后很认真地对小雅说:“应该的。你们都是很好的人。”
回家的路上,他牵着我的手,夜风温柔。他忽然说:“其实小雅人挺不错的,很真诚。”
我笑了,心里暖得像揣了个小太阳。
这场因“不喜欢我闺蜜”而起的争吵,没有赢家,但我们都是赢家。它没有撕裂我们,反而让我们更紧密。我们学会了最重要的一件事:爱一个人,不是要把她塑造成自己喜欢的样子,而是要去拥抱她的整个世界,包括那些我们不完全理解的部分。尊重彼此的喜好,接纳彼此的朋友,这不是一种妥协,而是爱的深化和拓宽。
我们的手牵得更紧了。我知道,未来的路还很长,但我们已经有了一盏共同的灯,那就是尊重。有它在,我们就能一直看清彼此的模样,温暖地走下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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