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是在一个微信手工皮具群里认识那个人的。那阵子我正迷上皮雕,天天在群里看大佬们分享怎么雕唐草,怎么封边。群里氛围特别好,大家互相晒作品,讨论哪种皮料适合做钱包,哪种植鞣革养出来颜色漂亮。对我来说,那就像个避风港,白天上班累成狗,晚上回家拿起刻刀,闻着皮子的味道,心里就特别踏实。
那天晚上,群里突然冒出个新人,头像是个卡通形象,名字叫“匠心·皮艺”。他一进来就发了几张自己做的钥匙包照片,雕工确实不错,针脚也细致。大家纷纷点赞,有人问他是怎么把边缘处理得这么薄的,他耐心地回答,还发了段小视频讲解。一来二去,他就融进来了,说话客气,也愿意分享,完全不像个推销的。
大概过了半个月吧,他开始在聊天时偶尔带上一两句“最近熬夜看球,有点累”、“昨晚小玩了两把,赚了顿夜宵钱”。有人好奇问他在哪儿玩,他就私聊发了个二维码,说是朋友开的小平台,“纯属娱乐,小赌怡情”。
说真的,我当时是有点警惕的。谁不知道网络赌博是坑啊?新闻里看得多了。但看他平时在群里那么认真地讨论皮具,感觉就是个有正经爱好的手艺人,应该不至于骗人。而且他反复强调:“就是个小游戏,我自己也玩,几十块钱买个开心,千万别上头。”
抱着试试看的心态,我扫了那个码。是个看起来很正规的APP,界面做得挺精致,注册还送18块彩金。我拿着这18块在“捕鱼”游戏里转了转,没想到半小时后变成了200块。更让我心动的是,提现居然秒到账——手机真的“叮”一声,收到了银行的入账短信。
就是从那一刻开始,我心里那根弦松了。
头两个星期,我确实只玩小的,三十、五十地充,有输有赢,算下来还小赚了几百块。那时候觉得,这哪是赌博啊,简直就是理财。 “匠心·皮艺”偶尔会私聊我,问问战绩,提醒我“见好就收”。他越是这样,我越觉得他可靠。
转折点是在一个周五晚上。那天我工作上出了点纰漏,被领导批评了,心情特别差。回家后鬼使神差地又点开了那个APP,想着玩两把散散心。结果手气特别背,一直输一直输。眼看着输了五百,我不甘心,想着再充一千,回本就不玩了。
那一千块就像扔进了水里,连个响动都没有。
红了眼的我根本停不下来。两千、五千……我把自己攒着买一套日本刻刀的钱都充进去了。APP像个无底洞,不管我充多少,最后都归零。最可怕的是,在那个过程中,你根本感觉不到那是钱,就是数字,跳一下,没了。
等我清醒过来,已经是凌晨三点。看着支付宝里只剩零头的余额,我浑身发冷,手抖得连手机都拿不住。两万三——那是我三个月的工资。
我颤抖着给“匠心·皮艺”发微信,想问问他有没有办法。消息发出去,屏幕上弹出一个红色的感叹号——他已经把我删了。我赶紧回群里看,发现他早就退群了,像从来没出现过一样。
那一刻我才恍然大悟:什么皮具同好,什么手艺人,全都是精心设计的剧本。他花半个月时间和我们聊皮料、讨论技法,只是为了获取信任;他那些“小赌怡情”的提醒,不过是让猎物放松警惕的伎俩;就连最初那18块彩金和秒到账的提现,都是鱼饵。
更让我心痛的是,后来听说群里还有四五个人也上当了,有个刚毕业的大学生,被骗走了学费,差点想不开。我们这些自诩聪明的人,居然都被同一个套路耍得团团转。
那个手工皮具群还在,大家依然在分享作品,只是现在偶尔有人发陌生的链接,总会有人立刻提醒:“小心骗子!”
而我,再也没有碰过皮雕。每次看到工作台上那些半成品,就会想起那个绝望的夜晚。两万三买来的教训太沉重了,它不只是钱的损失,更是对人与人之间信任的一次重击。
现在想想,骗子最可恶的不只是骗钱,更是玷污了那些美好的东西。他们利用我们对爱好的热情,对同好的信任,把肮脏的陷阱伪装成志同道合的交流。就像一颗老鼠屎,坏掉的不是一锅汤,而是你以后再也不敢放心地品尝任何汤了。
我的刻刀和皮料都收进了箱子最底层,也许哪天我能坦然面对它们了,会重新拿出来。但那个伤疤,会一直在那儿,提醒着我:有些坑,摔一次就够疼一辈子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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