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盯着那条消息愣了几秒,手在围裙上擦了擦。冷藏柜里那桶五升装的蛋液,标签上的日期确实就是今天。淡黄色的液体在塑料桶里微微晃动,像极了小时候奶奶打鸡蛋时碗里荡漾的光泽。
直播间已经布置好了。柔光箱把大理石台面照得发亮,崭新的打蛋器、筛网、量杯整齐排列,背景板上“纯手工现做蛋挞”的字样格外醒目。助理小杨正在调试镜头,抬头冲我笑:“李哥,今天观众特别多,都等着看你现场演示呢。”
我张了张嘴,想说什么,又咽了回去。想起上个月因为建议报废临期原料,被老板叫到办公室训话:“你知道现在成本多高吗?能用的就别浪费!”那时他拍着我肩膀的样子还历历在目。
第一次用过期原料,是半年前的一个周末。那天要直播做曲奇,发现黄油不够了。老板直接从库房拿出几包临期的:“就差几天,吃不死人。”我犹豫着用了,直播时手都在抖。可观众反响特别好,弹幕里全是“看起来好香”“主播手艺真棒”。那天销量破了纪录,老板给我发了红包。
后来,这样的事越来越多。临期的面粉、快要过期的奶油、存放久了的糖粉...我渐渐习惯了这种“精打细算”。每次心里不安,就用“高温杀菌”来安慰自己。烤箱的温度那么高,什么细菌杀不死呢?
但蛋液不一样。它是湿的,容易变质。我记得食品安全课上老师说过,蛋制品过期后,沙门氏菌滋生的风险会成倍增加。
“李哥,还有十分钟开播。”小杨提醒我。
我打开蛋液桶,凑近闻了闻。味道还算正常,淡淡的蛋香。可仔细看,边缘有些细微的气泡,质地也比新鲜的稠一点。这桶蛋液本该昨天就用的,但因为临时改了直播计划,剩到了现在。
“今天我们来现做蛋挞皮,现调蛋挞液。”直播开始了,我对着镜头微笑,手里熟练地和着面团。观众不断涌入,弹幕开始滚动:
“主播的手好巧啊!”
“看着就流口水”
“能买到同款吗?”
我一边讲解步骤,一边把过期蛋液倒进盆里。淡黄色的液体在灯光下泛着光泽,加入牛奶和糖粉后,散发出诱人的香气。可我的手心在冒汗。
加入香草精时,我特意多倒了些——不是为了提香,是想用浓烈的香味盖住可能存在的异味。过滤蛋液时,我比平时多筛了两遍,希望这样能更安心。
弹幕里有人问:“为什么今天筛这么多次呀?”
我笑着说:“这样口感更细腻。”
其实不是的。我是怕。怕那些看不见的东西,怕那些可能在过期蛋液里滋生的东西。
蛋挞进烤箱后,满屋飘香。观众都在夸赞,下单量持续上涨。可我的眼睛总忍不住往烤箱瞟,心里默默计算着时间——既盼着快点烤好,又隐隐希望烤久一点,再久一点,让高温彻底杀菌。
二十分钟后,蛋挞出炉了。金黄色的表面带着恰到好处的焦斑,层层起酥的挞皮包裹着晃动的馅料,任谁看了都会食指大动。
小杨把镜头推近特写,弹幕瞬间炸开:
“太诱人了!”
“隔着屏幕都闻到香”
“已下单,希望和直播里一样好吃”
按照惯例,直播最后我要品尝成品。我拿起一个蛋挞,还烫手。轻轻咬下,酥皮在齿间碎裂,蛋馅柔软香甜。可我却尝不出往日的满足,只觉得喉咙发紧。
那天直播创造了新的销售纪录。老板在群里发红包庆祝,同事们都在夸我表现好。可下班后,我一个人在烘焙间坐了许久。
看着操作台上剩下的几个蛋挞,它们依然散发着诱人的光泽。我想起第一个来我们直播间买蛋挞的客人,是个妈妈,说买给女儿当生日礼物。想起那个留言说第一次尝试烘焙就跟看我直播的学生,还有那个每次都买很多送给养老院的老顾客...
夜里下起了雨,雨水顺着玻璃窗滑落,把窗外的霓虹灯晕染成模糊的光斑。我打开手机,看到一条新评论:“主播,蛋挞收到了,孩子特别喜欢吃,下次直播什么时候呀?”
那个瞬间,我突然明白,观众买的不仅是蛋挞,更是对我的信任。他们相信镜头前真诚的笑容,相信“现做”的承诺,相信送到手中的食物和直播里的一样安全美味。
第二天一早,我去了老板办公室。把昨晚写的建议书放在他桌上,详细列出了原料管理的改进方案。我说话的时候,手一直在抖,但说得很清楚:“我们可以少赚点,但不能辜负信任。”
老板沉默了很长时间,最后说:“就按你说的办。”
现在,我们直播间有了新的规矩:所有原料提前三天停用,设立专门的临期品处理区,每次开播前公示原料生产日期。成本确实高了,但奇怪的是,顾客反而更多了。
昨天直播时,有个老观众发弹幕说:“不知道为什么,总觉得现在的蛋挞更香了。”
我笑了笑,没有解释。只是打鸡蛋的时候,特别让大家看了看新鲜的蛋黄如何饱满橙黄,像清晨最新鲜的阳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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