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是去年夏天进的这家汉堡店。当时看到招聘广告上写着“直播间现做汉堡”,觉得挺新鲜——每天在镜头前做汉堡,还能跟观众互动,多有意思啊。面试那天,老板拍着我的肩膀说:“小伙子,咱们这儿讲究的就是新鲜、透明,要让观众隔着屏幕都能闻到香味。”
头几天确实挺像那么回事儿。每天早上我都要当着镜头的面拆面包包装,大声报出生产日期:“各位家人们看好了啊,今天是7月10日,咱们用的面包保质期到7月20日,新鲜着呢!”直播间里刷刷地飘过点赞的表情,有人说“就爱看你们家真材实料”。
可干满一个月后,情况开始不对劲了。
记得是八月中旬的一个晚上,直播结束后,我看见后厨小王抱着一箱面包要往垃圾桶扔。我顺手拿过一个看了看:“这不还没过期吗?”小王撇撇嘴:“老板说了,直播用的必须是最新日期的,这些明天就到期了,不能上镜。”
我心里还夸老板讲究,谁知他接着说了句:“这些明天拿到后面做外卖单用。”
我愣住了。外卖单?那不就是不经过镜头监督的订单吗?
第二天我特意留意了一下。果然,直播时我们用当天生产的面包,而那些临期的、甚至刚过期的面包,都被整齐地码在角落的塑料箱里。下午外卖订单多起来时,厨师们很自然地就从那个箱子里取面包。
有一次,我实在没忍住,问负责烤面包的李师傅:“这都过期一天了,能吃吗?”
李师傅头都没抬:“烤一烤谁看得出来?又吃不死人。”
我站在那儿,感觉心里有什么东西塌了。直播间里,我还在热情洋溢地介绍:“家人们,我们的面包都是当天送达的,松软香甜!”可我知道,那些没在镜头前的顾客,吃到的可能是另一回事。
最让我难受的是九月份那个雨夜。一位母亲带着孩子来取外卖,孩子在店里就迫不及待地要吃汉堡。我认得那个包装——用的是早上我刚从过期面包箱里拿出来的那一批。孩子咬了一大口,满足地笑着,母亲温柔地擦掉他嘴角的酱汁。那一刻,我真想冲过去把汉堡抢下来。
晚上回家,我看着手机里直播的录屏片段,我在镜头前笑得那么真诚,观众们在评论区夸我们良心商家。这种分裂感让我整夜睡不着。
转折点发生在十月底。老板突然说要搞个“24小时直播马拉松”,展示从早到晚的制作过程。这意味着,那些藏在角落的过期面包,将无处遁形。
直播从早上八点开始,一切如常。到了下午三点,装新鲜面包的箱子见了底。我在镜头前有些慌乱,用眼神询问老板。他使了个眼色,示意我去后面拿“存货”。
我僵在原地。摄像机正对着工作台,成千上万的观众在看。如果我去了,整个谎言就会被直播出去;如果我不去,直播中断,同样会引起怀疑。
就在我犹豫时,老板亲自搬来了那箱过期面包。他面不改色地对着镜头说:“家人们,咱们的面包都是统一采购的,质量绝对有保障。”然后很自然地开始用过期面包制作汉堡。
我的手脚冰凉,感觉自己成了这场骗局的共犯。直播间里有人开始提问:“主播,面包袋上的日期怎么看不清啊?”“是不是快过期了?”
老板在镜头外狠狠瞪了我一眼,示意我继续。
我拿起一个面包,手感已经有点发硬,边缘微微发干。按照流程,我该把它放进烤箱加热,然后组装成汉堡。可看着屏幕上那些信任我们的观众,我突然做不到。
“对不起,”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,“这个面包过期了。”
直播间瞬间炸了。评论滚动的速度快到看不清,老板在镜头外脸色铁青。
我继续对着镜头说:“这些面包是昨天过期的,我们一直把它们用在非直播订单上。今天因为直播时间长,新鲜面包用完了,所以……”
话没说完,直播被切断了。
后来发生的事你可以想象。店铺关门整顿,我被开除了,还差点被告上法庭。最后因为证据确凿,监管部门重罚了店家,我的行为被认定为举报违规,才算没事。
现在我在一家小餐馆打工,钱赚得不多,但每晚都睡得踏实。有时候还会想起那个在雨中吃汉堡的孩子,想起直播间里那些真诚的点赞。我常想,如果那天我没有说出来,现在会怎样?
也许我还在那个明亮的直播间里,穿着干净的制服,说着违心的话,晚上回家用酒精麻痹自己。又或者,我已经变得麻木,真的相信“烤一烤就看不出来”的鬼话。
这件事教会我一个简单的道理:你可以欺骗镜头,但欺骗不了自己。在没人看见的角落里用什么面包,决定了你是个什么样的人。现在每次我揉面团时,都会想,这个面团会做成谁的食物?也许是个赶时间的外卖小哥,也许是个加班到深夜的年轻人,也许是个像那天一样的孩子。
他们都值得吃到一个用新鲜面包做的汉堡,你说是不是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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