店不大,主要做外卖,也接附近几个直播间的单子。最火的就是那个“阿香现做鸡肉卷”的直播间——每天下午三点开播,主播是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,叫阿香,声音甜得能滴出蜜来。
我负责备料。第一天上班,王老板带我到后院,指着冰柜说:“肉都在里头,提前解冻就行。”我打开冰柜,一股酸馊味直冲脑门。最底下几袋鸡肉颜色发暗,黏糊糊的,生产日期是半年前的。
“老板,这肉……”我捏着鼻子问。
王老板还是那副笑脸:“没事,多洗洗就行了。现在肉价涨得厉害,这些又没坏。”
我没敢再多嘴。工作需要,老家还有生病的母亲等着寄钱。
直播间在店铺阁楼上,布置得干净亮堂。阿香穿着粉色围裙,戴着厨师帽,对着镜头笑得特别真诚:“宝宝们看哦,我们的鸡肉都是当天现杀的,特别新鲜!”
她边说边麻利地操作——从我准备好的盆里取出腌好的鸡胸肉,裹上面粉,下油锅炸至金黄。炸好的鸡肉放在彩色的生菜叶上,挤上沙拉酱,卷进烫面饼里。整个动作行云流水。
可只有我知道,那些“新鲜”鸡肉在端上直播间前经历了什么。
每天早上四点,我就要开始处理那些过期肉。得先用小苏打水泡两个小时去味,然后加双倍的料酒和香料腌制。有些肉实在不行了,表面都发绿了,王老板就让我把坏的部分切掉,剩下的剁成肉泥,混进调料里。
“这样吃不死人。”他说得轻描淡写。
有一次,我实在忍不住:“老板,这样不太好吧?吃出问题怎么办?”
他收起笑容,冷冷地看着我:“嫌脏?嫌脏你别干啊。你知道现在生意多难做吗?直播间看着热闹,一半流量都是花钱买的,不省点成本喝西北风去?”
我低下头,继续洗那些发黏的鸡肉。水很凉,但心里更凉。
最让我难受的是看阿香直播。她那么真诚地对着镜头说:“宝宝们,我做吃的第一个原则就是干净。你们看这鸡肉,多新鲜啊!”
她不知道吗?也许不知道。也许知道了也装作不知道。
直播间越来越火,最多的时候同时五千人在线。弹幕里都是“看着好香”“主播真实在”。有个叫“小雨妈妈”的粉丝几乎天天来,说给她生病的孩子买了一个,孩子特别爱吃。
那天晚上,我梦见那个生病的孩子吃了鸡肉卷后上吐下泻。惊醒后一身冷汗。
转折发生在某个周六。直播间搞活动,买三送一,订单爆了。我从早上六点一直忙到下午,手都泡发了。最后一批鸡肉质量特别差,解冻后渗着血水,味道刺鼻。
“老板,这批真不能用了。”我几乎在哀求。
王老板看了眼堆成小山的订单:“赶紧处理,直播间等着呢。多用点调料盖盖味。”
我照做了——加了很多蒜粉、胡椒,炸的时间也延长了些。但心里慌得厉害,手都在抖。
阿香直播到一半时,我突然听见阁楼上传来干呕声。接着是慌乱的脚步声,王老板冲下来,压低声音:“怎么回事?肉是不是有问题?”
原来阿香在卷鸡肉的时候闻到了怪味,强忍着做完,到后台就吐了。
那天直播提前结束。王老板给阿香放了假,自己亲自上阵安抚粉丝,说是主播身体不适。
晚上,他把我叫到办公室,递给我一个信封:“这个月干完就别来了。”
我捏着薄薄的信封,心里五味杂陈。既有解脱,又有说不清的愧疚。
临走前,我偷偷在店里留了张纸条,上面写着仓库冰柜底层有过期肉。我不知道是留给谁的,可能就是图个心安。
现在我在一家正规餐厅打工,每天看着新鲜食材变成美味菜肴,终于能睡个安稳觉了。只是偶尔还会想起那个直播间,想起阿香甜美的笑容,想起那些夸“真材实料”的弹幕。
最让我难忘的是“小雨妈妈”的最新留言:“孩子住院了,医生说可能是食物中毒。主播能看看是怎么回事吗?”
那条留言很快被刷了下去,没人注意。就像那些过期肉,裹上金黄的外衣,就没人看得见内里已经腐坏。
这事过去半年了,我依然在餐饮行业打工,但再也没碰过过期食材。每当新来的伙计问我为什么对原料这么较真,我就笑笑说:“吃的東西,马虎不得。”
他们不知道,这句话背后,是那些发黏的鸡肉,是阿香强忍的干呕,是“小雨妈妈”那条石沉大海的留言,更是我每个深夜惊醒的噩梦。
人啊,有些底线一旦越过,就再也回不去了。而有些错误,即使用最香的调料,也盖不住那股变质的味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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