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异地恋时他会给我打电话

    那时候,我们隔着两千多公里。他在北方的干燥里,我在南方的潮湿中。地图上那条弯弯曲曲的线,像一根看不见的细绳,松松地拴着两颗心。

    我们的电话,总是在晚上九点以后响起。那成了我一天中最笃定,也最焦灼的等待。白天的忙碌像潮水,能暂时淹没思念,可一到傍晚,潮水退去,那片名为“想念”的沙滩就赤裸裸地露出来,空旷得发慌。我会下意识地把手机放在目光所及之处,洗澡时也要把它放在浴室置物架上,生怕错过那一声专属的铃音。

    他的声音,通过电流传过来,总会有一点点失真的磁性,带着北方夜晚的凉意。起初,我们总是热烈地汇报,“我今天吃了什么”、“工作上遇到一件趣事”、“路上看到一只很肥的猫”。事无巨细,恨不得把彼此错过的每一分钟都填补上。可日子久了,新鲜事说完了,就开始说重复的事,甚至,有时会沉默。

    那种沉默,并不总是尴尬的。有时,我们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,轻轻的,像羽毛扫过听筒。他会问:“你在干嘛呢?”我就老实地回答:“没干嘛,就是在听你呼吸呀。”然后电话那头就会传来他低低的笑声。那种时候,我觉得我们离得很近,仿佛就肩并肩坐着,不说话,也十分美好。

    但也有一些沉默,是沉重的。那通常是在我受了委屈,或者他工作不顺心的时候。我能听出他语气里的疲惫,像被雨水打湿的翅膀,沉甸甸地耷拉着。我问:“你怎么了?”他总说:“没事。”可那声“没事”后面,拖着的长长尾音,全是事。我在这头,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,却够不着他。那种无力感,会像冰冷的藤蔓,一瞬间缠紧心脏。我只能一遍遍地说,“会好的”,“一切都会好的”,像是在安慰他,更像是在给自己打气。

    我们的电话,见证过四季。春天,他那边风大,我能听见听筒里呼呼的风声,他说那是杨树在掉“毛毛虫”;夏天,我这边雷雨多,一个炸雷响起,他会紧张地问:“你怕不怕?”其实我不怕,但我会说“有点”,然后享受他那份远隔千里的关切;秋天,他会给我描述香山红叶如何一层层染红天际;冬天,我这儿难得下雪,他就把手机伸出窗外,说:“你听,这是踩雪的声音。”那咯吱咯吱的声响,清冽又真实,仿佛我真的踏在了他那边的雪地上。

    有一次,我生病发烧,昏昏沉沉地睡了一天。晚上接到他电话时,嗓子全哑了。他一下就听出来了,着急地问:“你病了?”我“嗯”了一声,眼泪就毫无征兆地滚了下来。不是因为病痛,而是因为在他问出口的那一瞬,所有伪装的坚强都土崩瓦解。那天,他没挂电话,就那么一直陪着我。我迷迷糊糊地睡着,中途醒来,对着手机“喂”了一声,他立刻回应:“我在呢。”原来他一直没睡,就在电话那头守着,像守着一个易碎的梦。那一刻,我觉得那根细绳,变得无比坚韧。

    当然,我们也有争吵。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,在电话里声嘶力竭。最严重的一次,吵到后来,两个人都沉默了,然后我听见他那边,传来极力压抑的、细微的吸鼻子的声音。我的心像被针扎了一下,瞬间就软了,所有怒气都化为乌有。原来,想念和爱意,有时会变成尖锐的刺,扎向最亲的人。

    后来,我们终于结束了异地。可以天天见面,随时触碰。但直到现在,我有时在深夜听到电话铃声,心里还是会微微一颤。那两年的电话线,仿佛已经长进了我的生命里。它不只是一根通讯线路,它是我们情感的脐带,输送过甜蜜的养分,也承受过思念的阵痛;它是一座声音的桥,在每一个无法相拥的夜晚,让我们得以走向对方。

    我常常想,是什么支撑着我们走过了那两千多个日日夜夜?可能就是那一个个夜晚,他声音里的温度,和那句永远不会失约的——“喂,是我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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