今典生活
接通的瞬间，那张熟悉的脸填满了屏幕——头发乱糟糟的，眼睛半眯着，却强打着精神对我笑。背景是他们宿舍那张铁架床，墙上还贴着我们去年在青岛拍的照片。
“刚下班？”他的声音带着熬夜特有的沙哑。
“嗯。”我揉了揉发酸的眼睛，“你又定闹钟了？不是说好别等我了吗？”
他在那头笑了，露出两颗虎牙：“反正也睡不着。”
骗人。我知道他明明沾枕头就能睡着的人。
我们在同一个公司相识，恋爱两年后，他被调去了两千公里外的分公司。起初觉得只是暂时的，没想到一别就是四百多天。
最开始，他总在我下班时打来视频。他那边晚上十一点，我这边刚结束一天的工作。后来我发现，为了这个视频，他每天都要在深夜醒来——定一个十一点十分的闹钟，爬起来，洗把脸，然后装作很精神的样子等我。
有一次我加班到凌晨一点，接起视频时已经快一点半了。他那头还亮着灯，人却趴在桌上睡着了。听见我的声音，他猛地抬头，眼睛都还没完全睁开，第一句话却是：“今天怎么这么晚？吃饭了吗？”
那一刻，我的眼泪直接掉了下来。
从那以后，我严肃地跟他谈过好几次，让他不要再等我了。他总是满口答应，可第二天晚上，视频还是会准时响起。
“你真的不用这样。”我第一百次劝他。
他在屏幕那头打了个哈欠，揉了揉眼睛：“我就想看看你安全回到住的地方。你一个人走夜路，我不放心。”
其实从公司到我的公寓只有十分钟路程，路灯很亮，治安也很好。但他就是要亲眼看着我打开房门，把包挂好，换上拖鞋，才肯放心。
有时候我会想，是什么支撑着一个人，愿意在深夜醒来，只为确认另一个人平安到家？
不是浪漫，不是仪式感，而是最朴素的牵挂。
有一个雨夜，我加班特别晚，走出大楼时已经快凌晨一点。雨下得很大，我忘了带伞，正准备冲进雨里，手机响了。
“等一下，”他在视频里说，“我帮你叫了车，车牌号发你了，等车到了再出去。”
原来他一直看着天气预报，知道我这边在下雨。
那天在车上，我们谁都没有挂断视频。他就那样静静地看着我，偶尔说一句“头发湿了记得吹干”“热水器要提前开”。车窗外是哗啦啦的雨声，手机里是他温柔的目光。我突然觉得，这两千公里的距离，其实也没有那么远。
还有一次，我工作上遇到了挫折，心情特别低落。视频接通后，我一句话都不想说。他也没有追问，就在屏幕那头默默地陪着我。过了很久，他突然说：“给你看看我们这边的天空。”
他把摄像头对着窗外——凌晨的南方小城，天上繁星点点。
“你看，无论你遇到什么事，天上的星星都还在那里。”他说，“我也一样。”
那一刻，我在手机这头泣不成声。
当然，我们也有无奈的时候。比如我生病发烧，他只能在视频里干着急；比如他项目遇到困难，我却连给他一个拥抱都做不到。最难受的是挂断视频的那一刻——明明刚才还在眼前的人，转眼就只剩下冰冷的屏幕。
但正是这些深夜的视频，把这些遗憾一点点补了起来。
昨天是我们在一起三周年的纪念日。我本来以为他忘了，因为他一整天都没有提起。晚上十一点，视频准时响起，接起来却发现他不在宿舍。
“你在哪儿？”我问。
镜头一转，我愣住了——他竟然在我公司楼下，手里拿着一束小小的花。
“请假回来的。”他笑着说，“这次不用视频了，我可以亲自送你回家。”
后来我才知道，为了这次见面，他连续加班了两个星期，就为了攒出三天假期。而在这期间，他依然每天在深夜醒来，和我视频，却把这个秘密守得滴水不漏。
现在，他调回来的手续已经在办了。很快，我就不用再在深夜接到他的视频，他也不用再定闹钟强迫自己醒来。
但我想，很多年以后，我依然会记得这些夜晚——记得有一个人，愿意在两千公里外，在无数个深夜里醒来，只为确认我平安到家；记得那些透过屏幕传递过来的温暖和牵挂；记得在觉得撑不下去的时候，有一个声音告诉我：别怕，我在这里。
爱情最动人的样子，或许不是花前月下，而是在每一个平凡的日子里，有人愿意为你醒着，等你回家。哪怕相隔千里，哪怕已是深夜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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