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愿意为他调整自己的作息时间

    直到遇见他之前,我的作息时间表是这样的——凌晨两点睡,早上十点起,午觉从下午三点到五点,三餐不定时,像个活在时区夹缝里的人。朋友说我过得是美国时间,我总笑着回:“这才叫自由。”

    他是急诊科医生。

    我们第一次约会,我等了他四小时。他赶来时,眼里全是血丝,白大褂都没来得及换,上面还沾着点点血迹。“刚送来个车祸的,”他声音沙哑,“抢救过来了。”

    那一刻,我突然觉得,我那所谓的“自由作息”,其实只是任性的自私。

    真正让我下定决心改变的,是那个雨夜。他值夜班,我照例熬夜写稿。凌晨一点,他发来消息:“刚救回一个心梗的老人,现在有点饿。”我立刻回复:“我给你送点吃的去。”

    打车到医院,看见他坐在急诊室外的长椅上,端着已经凉透的咖啡。见到我,他愣了一下,然后笑了:“你怎么来了?”那笑容疲惫得让人心疼。

    “以后你值夜班,我都来陪你。”我说。这话脱口而出,连我自己都惊讶。

    他开始值夜班的日子,就成了我的“熬夜日”。晚上十一点,我会准时出现在急诊科的家属等候区,带着保温盒,里面装着热腾腾的饭菜。起初很不适应——困得眼皮打架,哈欠连天,靠着咖啡硬撑。有次直接趴在桌子上睡着了,醒来发现身上披着他的白大褂,他正蹲在旁边看着我,眼神温柔。

    “以后别来了,”他说,“你这样太辛苦。”

    我摇摇头:“我想看看你工作的样子。”

    于是我真的看了。看他如何在深夜的急诊室里奔跑,如何冷静地处理各种突发状况,如何温柔地安抚焦躁的病人。有一次,一个醉酒闹事的患者对着他大吼大叫,他只是平静地处理伤口,仿佛那些污言秽语都不存在。事后我问他怎么忍的,他说:“在医生眼里,只有病人,没有坏人。”

    那些夜晚,我见证了这个城市最真实的疼痛——车祸伤者、突发疾病的老人、食物中毒的学生、抑郁症发作的年轻人……也见证了他如何从死神手里抢人。有一次,他连续工作了三十六小时,做完最后一台手术,直接靠在墙上就睡着了。

    我渐渐明白,我的熬夜和他的熬夜,有着天壤之别。我的熬夜是选择,他的熬夜是使命。

    调整作息的过程比想象中艰难。起初是强迫自己早起——把五个闹钟放在房间各个角落,必须起床才能一个个关掉。然后是调整三餐时间,即使不饿也要按时吃饭。最难改的是午觉习惯,下午两点一到就困得睁不开眼。我就用冷水洗脸,在房间里走来走去,或者干脆出门散步。

    有次差点放弃。连续早起一周后,我在傍晚写着稿子就睡着了,醒来已是深夜,稿子还没写完。挫败感排山倒海而来,我给他打电话,带着哭腔说:“我可能做不到。”

    他在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,然后说:“知道吗?今天有个小女孩被送来,食物卡住气管,她妈妈一直哭,说‘医生求求你’。我用了海姆立克急救法,东西吐出来了,孩子得救了。那一刻我在想,如果因为作息不规律导致判断失误,我会一辈子无法原谅自己。”

    他顿了顿:“所以,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。但不要有压力,慢慢来。”

    那个瞬间,我突然懂了——我调整的不仅是作息,更是一种生活态度。从随心所欲到学会负责,从关注自我到懂得陪伴。

    现在,我的作息已经完全改变了。晚上十一点睡,早上七点起,三餐规律,午觉控制在半小时内。神奇的是,我并没有失去自由的感觉,反而获得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踏实。早晨的阳光很好,公园里有很多晨练的人,早餐店的豆浆很香,这些是我过去多年错过的风景。

    更重要的是,我们终于有了共同的早餐时间。在他下夜班的日子,我会准备好早餐等他回来。有时是简单的白粥配小菜,有时是他喜欢的葱油拌面。我们坐在餐桌前,聊他夜班的见闻,聊我新写的文章,聊周末的安排。

    那个清晨,他吃着面,突然说:“你知道吗?在急诊科,我们最怕后半夜。那是人最脆弱的时候,疼痛会加倍,孤独也会。但每次我走出抢救室,看见你在那里,就觉得这个夜晚没那么难熬。”

    我看着他眼下的乌青,看着他已经微凉却还没吃完的面,心里柔软得一塌糊涂。

    为他调整作息,表面上看是我在付出,实际上是我在收获——收获了更健康的身体,更完整的人生体验,更重要的是,收获了参与他生命重要时刻的权利。爱情从来不是谁为谁牺牲,而是两个人一起成为更好的自己。

    现在的我,依然会在某些夜晚熬夜——当他有特别棘手的病例时,我会陪着他,即使只是在医院外面的二十四小时咖啡馆里写稿。但不同的是,我知道这不是任性,而是选择;不是消耗,而是滋养。

    就像此刻,清晨的阳光透过窗帘洒进来,他在卧室补觉,我在厨房准备午餐。锅里的汤咕嘟咕嘟地响着,生活第一次显得如此具体而安稳。原来,爱一个人,就是愿意把自已的钟表调成和他同一个时区——不是失去自我,而是终于在这个广袤的世界上,找到了值得同步前行的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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